清屏很就从井边打了一桶水,正当李氏一狠心,准备将水往身上倒的时候,却被崔嘉善拦住了。
崔嘉善泪眼朦胧,声音尖锐,带着惶恐和不安问道:“母亲,您这是干什么?”原来是崔嘉看李氏想将衣物弄湿,亲自进去就崔嘉因,连忙阻止。
不是她不顾及姊妹之情,只是……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一个是自己的堂妹,圣人心中也是有个亲疏远近之分的,何况她只是区区一个普通人呢?
李氏何尝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仍拉开她的手道:“我不能不顾阿珩,你且松开。”
站在一旁的清屏也极力劝阻,她眼神真挚,恳切道:“太太,让奴婢去吧!奴婢贱命一条,若是将九姑娘救出来,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不待李氏回答,自己就拎着桶往下倒水,她闭上眼睛,可那意料之中的冰冷却未曾落到自己身上。
她感觉到自己手上的桶被人一把抢走,瞬间从耳边传来“哗哗”的水之声,以及李氏的惊呼。
她睁开眼,只见到一个浑身湿透的背影冲着被那熊熊烈火包围的客房。
清屏愣怔地站在在原地,待明白过来,心中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好死不如赖活着,谁愿意去白白送死?
清屏此举也着实是存了自己的私心,若是她不去,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哪有一个婢子眼睁睁看着自家太太去送死的?若是李氏侥幸逃过一劫,她顶多也就是被责罚,受冷待而已。
但若是李氏出不来了呢?崔嘉善就站在旁边,目睹了整个事件发生的她,还能饶过自己吗?崔家又能饶过自己吗?到时候连累父母姊妹,岂不更糟?
可她要是代李氏进去救崔嘉因,一切又不一样了。
她活着的话自然奖赏少不了,即便她不幸死了,那她的亲人也能得崔府的几分眷顾,日子定然不会太难过。
但这前面的种种,都是基于不得不去的前提下,若是有的选择,她自然也是不愿意的。如今有人相代,她是求之不得。
可她却没想到,方才进去的那个人竟然会是有这样了不得的背景。
屋里——
成碧被烟雾呛得昏了过去,崔嘉因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脸上满是黑灰,屋里灼热的温度让她几乎都睁不开眼睛,空寂中弥漫的焦味,让她喘不气来,她咳嗽了几声,还是勉力拾起那掉落在地上的木椅。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她不能放弃。
她重重的敲击着,一下又一下,哪怕是双手几乎都不能拿住椅子,她都咬着牙在坚持着。
沈泽西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他进门时用了十足的力气,才堪堪将那门踹出一个小口子,他皱着眉头,这一看不便是有人故意为之,故意纵火,又锁着门窗不让人逃,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这样狠心,连一个弱女子都不肯放过。
他冲进门的那一刹那,便看见燃烧着的房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下坠落,可崔嘉因却恍如未觉。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向崔嘉因,将她往边上带。
房梁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溅起了点点火星。
崔嘉因被这变故吓得忘了说话,沈泽西却冷静的很,他对崔嘉因说:“不要怕,跟着我走,知道吗?”
崔嘉因点点头,又摇摇头,沈泽西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崔嘉因抿了抿唇,指着昏迷的成碧,哑声说道:“你先将她带出去吧。”
沈泽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个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女子,再回头看向崔嘉因的时候,眼里盛满了不赞同。
崔嘉因坚持:“你先将她带出去吧,求你了。”
她的眼里满是祈求,让一向不喜欢帮人,甚至近乎冷漠的沈泽西顿时心生怜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转身抱起成碧,又回过头来,对崔嘉因嘱咐了一声:“你小心。”
崔嘉因点点头,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此生,她总不会连累身边人了。
沈泽西抱着成碧出来的时候,李氏的心紧了紧,她忙迎上去,问:“泽西,阿珩怎么样了……”
沈泽西将成碧放在地上,李氏借着光看清成碧的脸,不由大惊:“这……阿珩呢?”
可抬眼,哪里还有沈泽西的影子。
崔嘉因努力的躲闪着从上边落下来的带着火星的碎屑,沈泽西的出现让她重新燃起了求生的意志,大仇未报,灭族之祸未曾解决,她怎么敢死?她还没有见到赵先人心背离,不得善终的下场,她怎么舍得死?
她从未觉得时间那么难熬,短短的一瞬仿佛像过了一生那样漫长,好在,她还是看见了沈泽西,火光掩映下沈泽西的脸越发昳丽,即便是这样狼狈的场景,还是自有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
沈泽西转到崔嘉因旁边,轻声问:“还能走吗?”
崔嘉因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地摇摇头。
沈泽西说了一句得罪,抱起崔嘉因便往外跑。
热浪携裹着丝丝凉气从崔嘉因身上拂过,她在沈泽西的怀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陷入了昏睡。
面无表情的莫言像门神一样杵在李氏身边,他不知道为何世子突然就跟着素裹跑了出去,等他追上世子的时候,只见着没入火海的一片袍角……也不知道崔家姑娘怎么这样倒霉,一颗芳心从此系在他家世子身上那可怎么办哟……
没错,在沈世子身边的第一侍卫,莫言心里断定他家世子又去招蜂引蝶了……想到这儿,他心里就发苦,这样的话,那苦巴巴的等着嫁入靖国公府的林小姐还不得气的上吊啊?
虽然莫言在三保证过沈泽西不会有事,可李氏还是放心不下,她守在原地,眼眶通红,看着沈泽西出来马上走过去。
看见怀中不知死活的崔嘉因,李氏心里像被刀割似的难受。
崔嘉因是她看着长大的,乖巧又讨喜,很得长辈的疼爱,就连她这个膝下有女的隔房的婶婶都喜欢得很,又加上前些日子开解崔嘉善的事情,她心中对她的喜爱更深了几分。
可这样好的姑娘,如今人事不省的躺在这里……
“阿珩她……”李氏喉头发堵,哑声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