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
“……你说的有点道理。”低沉冷淡的男音透着几分若有所思。
“是吧是吧!”
千翎一双眼亮起来,兴奋激动地抱着襁褓想上前道谢,又被他打断了。
“这孩子只是暂时留下来。”琅虚看了看襁褓里憩睡的婴孩,双眸暗蓝的光如漩涡流转,“我会不定时派人观察他,倘若依旧发现有所残缺,那么流放仍旧是他的宿命。”
“而今日你撒下的谎言……”暗蓝的眸子不经意扫了一眼旁侧沉默的少年,“我会采取相应的惩戒措施。”
“一言为定。”千翎毫不犹豫地点头,一双琥珀色眼睛映着阳光,坚定执着,“我没有说谎,所以不怕您查。”
“那孩子的父亲……”她顿了顿想起什么,担忧地看着他,“您打算怎么处置……?”
琅虚眉宇轻蹙,缓缓点了点头,眸中流露出几分赞许:
“为了妻儿,不惜自行断腿……有我狼族人的血性。他这条命,留给上苍决定吧。”
千翎听得一头雾水,正想开口发问,珑牙已凑到了耳边:
“意思就是不要他的命啦!但还是要赶出去,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命了。懂?”
“哦这样啊……”千翎恍然大悟,顿了顿一双眼又睁大了,“可还是要赶出去?这样不……!唔唔……”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珑牙一把捂住了嘴,唔唔唧唧了半天没挣开。
琅虚抄着手,若有所思打量着她那张憋红的脸,暗蓝的眸子移向旁侧,意味深长地一笑:
“女人太闹腾,就要管管。你这样不行。”
又随手拍了拍肩。
“走了。”
琅虚走后,看热闹的人群很快散了。那几名打人的壮汉也紧跟着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回头恶狠狠瞪了千翎一眼。
千翎站在小屋前,看着襁褓里小小的婴孩咂着小嘴,笑着伸手轻轻逗弄他。
总算有惊无险,能活下来就好了。
是吧小家伙?
感受到一道沉默的视线,她抬头看过去,向着少年露出一个笑脸,阳光下清澈的琥珀色眼睛盈满光亮,洋溢着轻松欢愉。
他默然垂下睫毛、移开视线,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
千翎愣了愣,随即将襁褓交到珑牙手里,急急朝那背影追上去:
“小月!”
山清水秀的小村落,几分与世隔绝的破落原始,房屋地面点缀的湿润植被又平添几分童话式的清新灵动。
两个人自街道间走过,一路上村里人惊艳又痴迷的目光来来回回将那清秀漂亮的少年从头到脚打量着,自动忽略了他旁边像个影子一步不落跟着的白裙子女孩。
一路无话。
“小月……”
千翎低头瞅着路面,不时瞅一瞅身旁沉默的人:
“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他没回应,长长的睫毛垂落,侧脸映在远处的青山与天空里,精致轮廓镀着柔光。
千翎瞅着他没表情的脸,默默低头继续瞅着脚下路面。
忽然很怀念不久前那个醉酒后耍赖又撒娇的家伙。
“我知道不该多管闲事,”她低声嘟囔,“可孩子都还没出生,他们就要当众打死他的爸爸,我实在看不下去……”
“混血怎么了?吟风河谷的兽族人们也是混血,他们很善良很纯粹,一直互帮互助努力地活着,从不轻易伤害别人,他们应该好好地幸福地生活下去……”
她自言自语着,旁边的人始终沉默。
“说起来,你跟那个狼族长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好了?”像想起什么,千翎朝他凑近了点,好奇地眨眨眼,“上次去狼族做客时,他对我们算是客气,但今天感觉他对你很不一样呢!”
一如既往的沉默。
澜月自顾自朝前走着,长袍轻拂,目光平视前方全无偏移。以至于从身高上来讲,只要他不搭理,视线范围内完全可以忽略掉旁边不住蹦跶的矮个子家伙。
“呜呜哇!难难难道……!”
忽然有怪叫声在耳边炸响,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袖角。
千翎倒抽一口凉气,一双眼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满脸的惊恐忧虑:
“那个狼族长……也看上你了?!”
脚步一顿。
他皱眉低头盯着她,像是惊异于这颗脑袋里装着的奇葩逻辑。却正好望入那双焦虑不安的眼睛,攥着袖角望着他,像只抱着苞米的可怜老鼠。
心忽然软下来。
“……切磋过。”半晌,清冷的嗓音总算响起。
他迈开脚步继续朝前走,漆黑发丝随风自腰间拂起。
千翎愣了愣,攥着他袖角的手松开了,顿了顿又神气活现跟上去,脚步轻快:
“真的?那个狼族长跟你切磋?”
“嗯。”
“那谁赢了?”
他垂着睫毛,风拂起黑发,拂动的月白色长袍沾上草叶清新。
千翎轻轻笑起来,琥珀色眼睛映着阳光的流金,清澈通透:
“肯定你赢了咯,小月这么厉害,对付那个狼族长就动动手指的事。”
她想了想,又歪过脑袋瞅着他:
“以前爷爷跟我讲过男人之间的兄弟友谊,多是在切磋战斗或者共同经历磨难中形成的……那个狼族长把你当兄弟了,对吗?”
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千翎愣了愣,也停下来,抬头望着他。
“关于那个狼族孩子……”
澜月缓缓看向她,薄唇微抿,如薄扇垂落的睫毛下殷红瞳眸潋滟清美如初开的彼岸花: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她愣了愣:“说什么?”
“没有残缺的混血族裔……”他看着她,双眸流淌着深邃殷红的光,“是巧合?”
千翎僵直了1秒,随即用力点头,向着他露出一抹灿烂笑容:“对啊,那孩子很幸运呢!刚好就……”
“千、翎。”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这熟悉的恼怒声音激得她寒毛一竖,似乎每次他真正生气时就会这样恶狠狠凶巴巴地叫她的名字,像嚼碎了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听得人浑身一抖。
“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她还想狡辩,下一秒已被拎着领子上的白绒毛拎到了他面前,抬头便很近很近对上那双瑰丽漂亮的殷红色眼睛。
“小月……”千翎像只待宰的兔子挣扎了两下,看着他眼里的严厉缩了缩脖子。
他盯着她,薄唇轻抿,纤长细密的睫毛如幕帘垂落,暗红瞳眸中清晰倒映着女孩沮丧可怜的模样:
“看着我,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