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泼。
焦急的喊声接连响了好一会儿,而后停止了,淹没在暴雨声中。
“翎……”
沙哑的声音,艰难从他的唇角挤出,很快如火苗被掐灭了。
卡着咽喉的手指一紧,澜月嘴唇轻颤,紧蹙的眉头被痛楚纠缠,接连的冷汗顺着苍白脸颊滑落。
烈重影坐在床头,细细打量他痛楚的神情:
“丫头在叫你呢……很想回应?”
随手将符石在少年眼前晃了晃,他叹了口气:
“还是死心吧,月神大人。唯一的通行符石在我手里,这世上没人能进来。”
“不过我好像的确讲太多废话了……”他自言自语着,挠了挠脑袋,“但我也是好心想让你死个明白,对嘛?”
纤长黑发散落在洁白枕榻,有些凌乱。少年躺在那里,冷汗淋淋,脸色苍白如纸,咽喉被卡住,沉重巨蟒缠着腰身,微弱艰难的呼吸有进无出。
逆着电光,男人坐在床头,缓缓俯下身。
唇角笑容消散了,妖冶狭长的桃花眼注视着床上苍白虚弱的少年,红光浮现,额心罂粟羽赐无声亮起:
“那么,闲聊到此为止吧。”
白纱翻飞,电闪雷鸣!
手轻抬,指尖红光缭绕,化作一柄锋锐匕首。
澜月呆呆看着他手中的匕首,眸光一颤,用力想挣扎身体却被巨蟒狠狠勒紧,如砧板上的鱼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寒光凛凛的匕首靠近他的胸口……!
“你说,如果我在丫头留下的伤口处再补上一刀……”
烈重影坐在床头,一手掐着他的脖颈将他牢牢按在枕间,握着匕首的另一手随意将刀尖在少年的心脏位置点了点,饶有兴致地一笑:
“月神大人的不死之身,是否依旧失效呢?”
“唔……”
冰冷刀尖轻轻点着胸口的伤,隐隐的疼痛从伤口传来。
澜月被他按在枕间挣扎不能,眉头紧蹙,苍白的脸色增添了一抹痛楚,越来越多的冷汗顺着脸颊脖颈滑落,沾湿了黑发和枕头。
“不过即便如此……月神,就这样死去,也太便宜你了。”
烈重影注视着床上少年苍白痛楚的脸,手中匕首随意在他胸口受伤的位置轻点,低沉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
“你欠沧言的,欠爱伦伊斯的,何止……”
忽然细微的波动从窗外大雨中传来,森林的影像如水中倒影被惊扰,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女孩欣喜的声音从大雨中传来。
“成、成功了……!小啾!带我上去!”
烈重影怔住,蓦地抬眼看向窗外方向,眸光惊异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小月!小月……”
下一秒膜翼扑扇的声音,女孩轻巧跳下来脚踩着地的声音,急急奔跑的声音,断续的呼喊声……从门口传来,近在耳畔!
来不及喘息,烈重影眸光一凝,手中匕首赫然高举而起,锋利刀尖直直贯向少年胸口心脏位置——
砰!
“小月!”
门在一瞬间打开,浑身湿透的女孩跌跌撞撞扑了进来,一边喘气一边抬头看向窗边。
白纱飘飞。
被褥歪斜凌乱,一半挂在床上一半垂在床前地面。
少年独自躺在床上,一头漆黑如瀑的长发散开在枕间,隐约有些凌乱,轻薄的睡衣显出清瘦身形。
千翎看着床上凌乱的被褥,视线触及他单薄的身子,眸光一颤,湿透的栗色头发还滴落着雨水,朝着窗边跑来:
“小月!小月——”
睫毛轻颤,澜月躺在枕间,剧烈喘着气,紧蹙的眉头痛楚消散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千翎站在床头,呆呆看着床上的一片凌乱,又缓缓看向枕间苍白虚弱的人,眼睛忽然发红了。
长发散落胸口,澜月躺在枕间缓缓侧过脸看向她,脸色煞白,口中轻喘,嘴唇颤了颤,半晌才发出声音来:
“翎……”
话音未落,影子遮蔽了视线。
一双手将他紧紧抱入了怀里,相贴的发丝湿漉漉滴落着雨水。
也许因为淋了雨,也许因为在泥泞的森林里跑了太久,又或许是焦急不安的心总算在这一刻放松下来……
她扑在床头抱住他大哭起来。
长发凌乱散落肩头,被熟悉的手臂环住,他缓缓伸手回抱住她,脸颊深深埋在她湿漉漉的头发里,闭上眼睛。
我差一点……
就见不到你了。
千翎紧抱着他哭得沙哑又庆幸,一张脸雨水泪水混杂成一团:
“小月……对不起呜呜呜……我回来晚了……”
没有原因,没有道理。
只觉得心里恐慌又庆幸,恐慌的是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庆幸的是你没事。
一个人呆在这里,是不是很无助很害怕呢……?
身体受了伤窗户关不上,被子掉下床去也捡不上来,身上只穿着睡衣大概也冻坏了……
还好冒着雨回来了,还好拼尽全力闯进了结界,还好小月安然无恙,还好之前的心慌只是错觉……
“翎……”轻轻的嗓音,近在耳畔。
他依偎在她的怀抱里,睫毛轻颤,声音有些沙哑:
“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千翎愣住,眼圈又是一红,使劲揉乱了他的黑发:
“胡说什么!不许胡说!”
他抱着她,由着她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声音低低像是自言自语:
“如果那时候一定要死一个……你希望是我吗?”
千翎好半天才明白过来“那时候”指的是什么,鼻子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紧抱着他,沙哑的哭声悲恸绝望:
“不是……不行,你和……小羽,你们谁都不能有事……呜呜呜……不行……”
澜月缓缓垂下睫毛,依赖地轻轻将怀里的身躯拥紧,闭上眼。
暴雨倾盆,森林电闪雷鸣。
窗前却恢复了静谧,飘飞的白纱笼罩着相拥的两个人,无言的温情,安稳依恋如风雨中一艘共济的小舟。
雨水顺着木檐滴落,打湿了肩头。
烈重影站在窗户边,听着树屋里传来的哭声、说话声,手中匕首缓缓化作红光散去了,额心罂粟羽赐隐没。
小啾站在他腿边,歪着脑袋瞅着他,打招呼般在他身上轻轻蹭了蹭,细长尾刺轻轻摇摆。
半长发微微被雨水沾湿,他缓缓垂下眼睑,随手抚了抚它的脑袋,身后雪白双翼舒展,整个人如水雾无声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