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金红的余晖夹杂着漫天飘飞的白雪,氤氲在树屋窗口。
勾勒出两抹相拥的轮廓。
少年坐在洁白被褥间,双手轻轻将床前的女孩揽在怀里,额头相抵,苍白有些病态的脸颊显出一丝浅笑。
黑发清冽如流瀑,一束一缕散落在雪白被褥间,拂上白色裙衫。
相贴的额心,传来肌肤微凉的温度。
千翎呆呆看着眼前的人,眨了眨眼,睫毛还挂着泪珠。
这是……她最熟悉的面容。
如霜雪皎洁晶莹的肌肤,秀美精致的眉眼轮廓,几乎就要拂到她脸上的长长的睫毛,时而温情又时而漠然的神态……
从小孩子的清秀可爱,到翩翩少年的倾城绝伦。
熟悉的轮廓,却未曾变过。
小月。
心里一个声音,轻轻念出名字。
澜月凝视着她,见她傻乎乎地看着他发呆,完全没有被骗到后的惊讶或是恼怒,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笨、笨蛋小月!”
半晌,千翎像是反应过来,脸颊微微一烫,赶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掌拍上他的脑袋:
“你还学会骗人了!”
他被她拍得莫名其妙,缓缓松开手,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她,眼神茫然中透出几分无辜:
“跟你学的……”
千翎吹胡子瞪眼:“你再说一遍?!”
“……”
他缓缓垂下睫毛,老实闭上嘴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坐在被褥里。
黄昏旖旎,天空下着薄雪。
旋转的小雪花从窗口飘进来,落在床榻。
他坐在雪白被褥间,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衣服,褪去了以往肃穆暗沉的黑袍,看起来跟普通的邻家少年没什么区别。
柔顺黑发如清冽的长瀑从背后披散而下,一路垂到洁白被褥,清瘦的身影晕在夕阳的金红光辉里,单薄中透出几分脆弱。
忽然一双手拉过他腰间的洁白被褥,一层层裹起来,一直淹到肩头。
他看着面前的人,没有说话,乖乖由着她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
“笨蛋小月……”
千翎叹了口气,用被褥把他裹紧了,又伸手将他裹在被褥里的长发理出来,轻轻放到被褥上:
“打架这么厉害,一到照顾自己就笨手笨脚了。”
饿了就饿着,冷了就冻着,不知道吃东西,不知道加衣,还倔脾气不让别人管……
一点都不让人放心。
他裹在洁白被褥中,看着她皱成一团的苦瓜脸,没有说话。
“慢点慢点……”
小心地扶着他躺回床上,又把裹紧的被褥掖了掖,千翎舒了口气,又像只小狗在床头蹲下来。
澜月躺在被褥里,柔顺黑发散开在洁白枕间,侧过脸看着她。
“小月……以后要听话。”
千翎蹲在床头,像只小狗两手扒在床榻边,琥珀色眼睛认真注视着他,嘴角隐隐噙着一丝笑容,苦涩又鼓励:
“澜风很忙,就算他替你操碎了心,也难免有漏掉的时候,漏掉的地方。你要自己多关心自己,不要跟侍女发脾气,也不要跟医师犯倔……”
“可能有些事情你不习惯,不喜欢,但大家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着想,试着去接受,去理解,好不好?”
他缓缓垂下睫毛,没有说话。
“以后……”
千翎低着头,抽了抽鼻子,声音隐约有些古怪,嘴角扯了扯,抬头向着他露出一个笑脸:
“以后,就算没人在你耳边讨人厌地唠叨了,也记住这些,好好照顾自己,那么我也……”
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现在是隆冬。”清冽的声音打断了她。
他缓缓抬起睫毛,看着她,薄唇轻抿,声音透着沙哑:
“你能去哪里?”
千翎愣住,嘴角僵硬的笑容无声消散,缓缓移开视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我知道啊,我才不会傻到这么冷的天跑到哪里去呢……我也就是过来看看你,之后就回谷底呆着,每天都不出门,一直懒到春天去……”
“你骗不了我。”声音很轻,却像是透过了灵魂。
他躺在枕间侧过脸看着她,眼神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脆弱:
“一定要现在走?”
一直都清楚,她不会甘愿一辈子呆在这里。
一直都清楚,我们之间除了离别还是离别。
可为什么一定是现在呢?
我才刚刚原谅了你,刚刚决定搭理你,决定听你的话好好养伤……是不是正因为得到了原谅,所以才心安理得想要扬长而去?
你不是最擅长哄我骗我吗……为什么这一次的谎言,如此蹩脚不堪一击?
千翎蹲在床头,看着他的眼神,心脏忽然一颤。
抽搐的疼痛,一阵漫过一阵……哀伤又疼惜。
“小月,你准备一下……医师马上就来换药。”
她低着头站起身,转身向着树屋门口走去,不敢再多看他。
“不用了。”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
黑发柔顺散开在洁白枕间,夕阳下晕染着朦胧光华。
他躺在那旖旎朦胧的光辉中,闭着眼没看她,侧脸镀着金红光边,:
“我不需要。”
千翎站在树屋里,瞪圆眼一眨不眨看着他。
半晌,拧着的嘴角生生挤出一抹笑容,咬牙切齿: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不需要?
不需要……?!
合着刚才她好说歹说全都白费了?!一个字没听进去?!
“不能。”斩钉截铁的声音。
他看着窗口悬挂的小银铃,一张冰冻的脸不带分毫波动:
“你既要走,便再与我恶魔族无关。我的事,与你何干?”
“……”
千翎背着包裹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盯着他。
果然是兄弟啊……
一个个翻脸比翻书还快。
“小月……”
千翎顿了好半晌,还是讨好地凑回床头,两手扒在床榻上,满脸堆笑,就差摇一摇尾巴:
“好商量啊……”
“出去。”
黑色长发散落在洁白床榻上,他被她裹成一只白白胖胖的蚕,别开脸没看她。
千翎扒在床头,伸手拉一拉他的头发:
“小月,你可是恶魔族的楷模哦,这种耍赖皮的行为让族人知道了,会有坏影响……”
“……”
“小月,我刚才跟你说了这么多,多多少少也听一点好不好?换个药而已,又不疼,而且医师是治病的,又不会看你什么,就算看了也没关系嘛,不要老是害羞……”
声音透着无奈叹息,一只手孜孜不倦地拉着他的头发摇来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