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思考,十二开口道:“我们原地休息,明夜,将这药喝下。”
她手腕一翻,从纳戒中取出一个药瓶,扔给明夜,那可是治疗内伤的顶级灵药,上次与佣兵工会的杀手缠斗,最后十二重伤,靠的就是这药,才能迅速恢复。
明夜凌空接过药瓶吗,眸光复杂的看了十二几眼,“主子,这药?”
她身体里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能够迅速恢复斗气,治疗内伤的灵药,可以说是有价无市,而十二却眼也不眨的扔了出来。
真不知该说她大气,还是奢侈。
“有时间考虑些有的没的,你还不如给我好好说说,这落红月是谁,恩?”十二双手环肩,微昂着下巴,斜睨着火麒麟背上的明夜。
她可没有忘记,在赶到院落时,那几个云天门的人说的话。
眸子微微一沉,明夜究竟是什么身份?
“你都听见了?”明夜身体一颤,心绪一激动,捂着嘴咳嗽起来。
“当然,你主子我耳朵还没聋,那么大的声音,我就算想不听见都难吧?”十二难得的调侃道,又见明夜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眉头一蹙:“不过,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刨根问底。”
她只是觉得刚才的明夜太碍眼,既然已经跟在她身边,怎么还能被过去束缚?
云若寒撩袍挨着十二坐下,看着她冷峻的脸廓,心底一片祥和安宁,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就这么看着她,他竟会觉得幸福。
明夜紧了紧手里的药瓶,几次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欲言又止半响,十二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她索性站起身,拍着黑袍上的尘屑,走到火麒麟身边,摸了摸它柔顺的鬃毛,抬头看向兰心:“下来,我给你包扎伤口。”
兰心听话的从火麒麟背上跳下,撞了十二一个满怀,撕下黑袍的衣摆,十二忽然发现,虽然纳戒里有不少灵药,可最基本的金疮药却是没有踪影,看了看兰心肩膀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她淡淡的说道:“我简单给你包扎,等我们安全离开后,再给你上药。”
十二可没有什么男女设防的观念,直接撕开兰心肩膀上的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云若寒和明夜同时一怔,对视一眼后,纷纷转过身去,毕竟男女有别,兰心被十二这粗鲁的动作弄得怔忡,又见云若寒和明夜背对自己,一时间竟不知是怒是羞。
十二熟练的用布带将兰心的伤口包扎后,看了看自己身上染血的袍子,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干涸的鲜血凝固在她的衣衫上,散发着一股铁锈味,十二撩袍坐下,闭上眼,准备修炼,虽然靠着灵药跨入武尊之境,可到底不是自己脚踏实地练的,根基不稳,十二感受着体内的七筋八脉,这一看,饶是她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因她的筋脉几乎损得七七八八了,不是这块堵塞就是那块破损,丹田里更是七零八落,斗气在各条筋脉中潜伏,根本没有流入丹田,十二一阵头疼,她就知道,靠着外力突破虽好,可隐患也大,若不是大长老那一掌,助她压下沸腾的气流,或许她那时真的会爆体而亡吧?
想着自己因那一掌突破武尊之境,十二心底的烦躁倒是散了不少,她凝神静气,开始调整内息。
四更,云天门内依旧灯火通明,山林间,飞禽走兽开始活跃开来,时而又猛兽的嘶吼声在耳畔炸响,兰心和云若寒一左一右靠在十二身旁的树桩上,或许是真的累了,两人睡得昏昏沉沉的。
十二头顶有一股袅袅的白雾升起,那是她体内并不纯净的天地灵气被净化的征兆,明夜服用下疗伤灵药,就坐在火麒麟身上,痴痴的看着十二。
“大半夜的,你不困?”他灼热的视线让十二很难静下心来,体内的斗气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虽然武尊的修为还有些浮动,但总体来说,还是被十二稳定下来,至少,对上武尊三阶以下的高手,一对一,十二有百分之八十打败对方的把握,在修为上弱旁人一层不要紧,可别忘了,她还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
明夜没想到十二回突然睁眼,冷不防装入她那双深邃的黑眸,心底一颤,利齿重重咬住嘴唇,口腔中染上一股血腥味,他涩涩的开口:“主子,你听说过落天门吗?”
“落天门、云天门、红袖门,玄武国三大宗派,被世人唤作上三宗。”这是十二唯一了解的,这三个顶级宗派,她最为熟悉的是云天门,毕竟今天她还在那里大战了一场,而落天门,她实在是只闻其名,不见其实了。
“其实我曾经是落天门的人。”明夜紧握着拳头,一字一顿的说道,提起落天门时,他面目狰狞,眼眸中闪烁着深刻的恨!
“恩。”十二漠然点头,她已经听云天门的弟子说过这件事了。
“要听一个故事吗?”明夜沉声问道。
十二微微颔首,既然他愿意说,她便听,明夜眸光幽幽,越过十二,仿佛又回到了许久以前,在落天门的日子。
一切都是从十八年前开始的,那时落天门还不是现任掌门任职,而是上一任掌门,名唤落非,据说落非年少轻狂,又英俊潇洒,为人亦正亦邪,曾为了一个乞丐,当街怒斩白虎国护国将军爱子,也曾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宗门,残杀近千名同伴。
是的,为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明夜娘亲,他们的相遇很美好,一个少年成名,在入世游离时,听闻朱雀国有一名妓,一把琵琶名震天下,引得无数风流才子抛掷千金,只为博她抚琴一首,落非也是个情场浪子,对这名妓很是好奇,于是特地赶往朱雀国,却不想被对方拒之门外,他一向心高气傲怎受得了这种对待?
心底更是发狠要见到这名妓,让她亲手为自己抚琴,一连三天,落非等候在青楼外,只为求见这名妓一眼,只可惜,对方将他视作空气,落非气得不行,当晚独闯闺房,二人终于见面,据说那一次见面,让落非一见倾心,对这名妓死缠烂打三个月,两人才终于走到一起。
他们游湖抚琴,上山拜佛问姻缘,落非为名妓赎身,与她在观音庙中拜堂成亲,没有宾客,没有高堂,甚至没有任何人观礼,天地间,唯有两人,赤子之心,洞房花烛夜后,落天门的人就找上门来,一个是玄武国顶级宗派的掌门,年轻有为,前程如锦,一个却是一支残花败柳,一只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怎是般配?
落天门出动四名长老,强行想要带走落非,却被落非打伤,他甚至不惜舍掉掌门之位,只为与爱妻携手一生,谁想,这四名长老恼羞成怒,竟出动落天门全部弟子,在四国围剿落非夫妇,他二人东躲西藏,最后躲到雪山之巅,在苍茫大雪中安然过了一年半,也就是此时落红月降生了。
“然后呢?”十二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表情,这样的爱情故事她一向嗤之以鼻,她敬佩落非夫妇的鹣鲽情深,却对他们隐居的做法很是不屑,既然落天门能够被纳入上三宗,又岂会轻易放过一对背叛宗派的夫妻?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则是拼命修炼,与其等待着被对方杀害,还不如提升修为,杀上落天门,给那些人一个狠狠的教训,或者说警告,没有绝对的实力,想要安然,谈何容易?
明夜一怔,面色愈发抑郁起来,“然后?那帮人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知道落非夫妇,在雪山之上,缠斗整整七天七夜,他们拼不过落非,便用他的孩子做要挟,逼迫落非夫妇拔剑自刎。”
十二闻言,眸子瞬间冷了下来,这种做法就是所谓的上三宗?所谓的顶级宗派?她不屑的冷哼一声,“不过是群披着正义的皮,暗地里却耍着肮脏手段的伪君子。”
“是吧?他们口口声声说落非背叛宗门,而实际上呢?只是因为落非天赋极高,他们舍不得这样一位天才离开宗派,觉得落天门的名声被他损坏,所以才暗下杀手,无耻!卑鄙!可恶至极!”明夜红着眼,怒吼道,拳头在身侧颤抖着,他浑身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怒气与杀意,那是对落天门**裸的恨!
“当时落红月只有一岁,落非临死前,央求四位长老抚养他的孩子,四位长老答应下,并且立了天地契约,谁想到,他们将只有一岁的落红月带回落天门,为他进行天赋测试,落红月继承了父亲的根骨,天生筋骨甚好,是修炼斗气的好苗子,可就因为他的身份,在他一岁时,便被长老植入钢针,封住七筋八脉,一辈子不得修炼斗气,一辈子只能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明夜龇牙咧嘴的咆哮着,一滴眼泪渗出他的眼角,簌地落在火麒麟的背上,他哭得无声,“他们给落红月最低等的身份,让他从小在落天门中受尽欺辱,受尽白眼,甚至于,在落红月十二岁时,被长老的儿子猥亵,他们居然可以一笑而过!这样的宗派,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群人面兽心的畜生!”
明夜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是话不成声,语带哽咽。
男儿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静静的山林间,只有他痛苦啜泣的声音在空中荡开,十二微微眯起眼,看着火麒麟背上捂着脸落泪的明夜,薄唇紧抿。
“所以你逃了?”
明夜即是落红月,落红月即是现在的明夜。
很难想象,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少年,曾经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
“是!”明夜红着眼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