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正事。”云若寒在暗地里瞪了邱楼一眼,正了脸色,看向十二,“你进入山林,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十二拾起地上的酒坛,喝了一大口,眸光明亮,仿佛天上闪烁的繁星,熠熠生辉,“除此之外,我发现在半山腰,可以窥视到对面还有一个峭壁,应该就是木离所说的两座悬崖,如果他给的线路图没有出错,想要找到千年雪山,就要从这座山,以及那座山之间,最底下的小路过去,才能绕到两座山之后,去往雪山山脚。”
十二说得容易,可她刚才已经运起十成斗气,也未曾飞跃上山巅,只到达了半山腰,就被那森冷的寒气逼退,这山,至少高达百米,就是不知道海拔高度有多少了,可别到时候缺氧,来个什么高原反应。
她眸光微闪,暗暗思索着。
“主子,给你。”明夜将兔子腿撕了下来,递给十二,香喷喷的野味,热气袅袅,还有柴火烘烤过的焦味,很是原生态,十二伸手接过,见邱楼不住搓着双手,凑近火堆,料想她必定是冷极了,瞧那鼻尖,都冻红了,将兔腿咬在嘴里,取下身上的轻裘,随手扔给邱楼。
“穿上。”淡漠无波的声音,却让邱楼听得心头暖暖的,一股酸涩,在心尖荡开,一股脑,涌上眼眶,她吸了吸鼻子,目光灼灼看着十二道:“如意,那你怎么办?我不要,我不冷,你快穿上吧。”
十二根本没搭理她,自顾自的在火堆边吃着烤肉,时不时端起酒坛仰头狂饮,坐姿并不淑女,甚至有些放浪形骸,可不知为何,却给众人一种桀骜不羁的感觉!
男儿的豪爽与女儿家的别扭,如此和谐的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不会让人感觉到突兀,反而有种似乎她本就该如此的错觉。
“主子。”明夜不赞同的摇头,伸手想要将自己的轻裘取下,给十二披上。
“我不用,我的修为远比你们高深,所以用不着。”她一脸淡漠,用着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众人想了想,也觉得有理,明夜看了看已经脱到一半的轻裘,又看了看十二单薄的衣衫,最后终是长叹口气,放弃了将衣物给她的想法。
不是因为被她说服,而是因为明夜比谁都清楚,自家的主子性子有多倔强!
只要是她决定的事,别说是自己,就算是大罗神仙,地狱阎王来了,她也不会买账。
草草吃过并不算丰盛的晚餐,十二席地躺下,单手枕在脑后,睁眼,看着头顶上漫天的星光,最为闪亮的是北面的一颗小星星,紧邻月亮,一大一小,交相辉映,星星旁,围绕着两颗一明一暗的小星,肉眼观看,约莫只有蚂蚁那么大,忽明忽暗。
十二猛然间想起,以前不知道听谁说过的一个童话故事,传说人死去后,就会化作天上繁星,只要你想她了,在心底默念她的名字,那颗星星就会回应你。
也许是酒气上头,十二怔忡的看着漫天的星光璀璨,在心底默念道:“兰心,兰心。”
天,还是那片天,月亮,还是那轮月亮,而星星,依旧是她所见的那些。
“啧,”十二恼怒的闭上眼,伸手将肘边的酒坛高高举起,清凉的酒水从坛子里涌出,灌入她的口腔,哗哗的,如同流水一般的声音,还有喉咙不断吞咽的细碎声响。
十二一个人喝了整整一坛,可脑子却格外清明,没有一丝一毫的醉意。
“如意,”时辰不早了,邱楼、云若水早早的就躺在地上睡着了,明夜守在十二七八步外,靠着一颗巨石,闭眼小憩,云若寒猫着步子,挪步到十二身侧,挨着她坐下,低头就能看见她仰望天空的恬静表情,抬头,就看见看见绚烂的夜幕,如同银河,耀眼、璀璨。
“恩。”十二模糊的应了一声,双眼依旧紧闭,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喝醉了。
“上玄女宫,你千万记得不要冲动,不要莽撞,”云若寒低声说着,像是在对她耳语,每一个字都带着浓浓的情意,一泓碧波荡漾的眸子,更是溢满了深情,他微微垂下头,看着躺在空地上,动也不动的十二,嘴角缓慢扬起,极致温柔的弧度:“我会保护你。”
他拼尽一切去闯寒潭,用尽一切去提高修为,为的,只是能够保护她,为的,只是能够给她扫平前路、后路的一切障碍。
护她一生无忧。
也不知道,她是真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云若寒抱着忐忑的心态,等待着十二的回答,只可惜,回应他的是十二平稳的呼吸,以及始终紧闭的眼眸,他失落一笑,抬手,为十二拨开被风吹得乱飘的几缕青丝,为她别在耳后,当手指触碰到她耳廓的瞬间,云若寒眼眸一暗,却不动声色的将动作完成,拍着身上的锦袍起身,回到属于他的位置,闭着眼,朝后倒去。
他没有看见,在他闭眼的刹那,十二霍然睁开的眸子,清明,深邃,哪里有半分醉意?
而十二夜未曾看到,在云若寒离开前,那副失落而又隐带了然的表情。
情这个字,伤人伤己。
不知为何,十二忽然想起了凌宇寒,那个几次三番戏弄她,却又从不曾害她,反而屡屡救她的红衣男人。
她狠狠甩头,该死!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要分心去想那个家伙?
将这抹怪异的感觉死死压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十二直接坐起,盘膝,进入修炼状态。
如今,她什么也不想去想,她所要做的,就只是爬上这座山,进入玄女宫,杀了璇玑,让玄女宫上上下下,为兰心陪葬!
第二天,天还未亮时,就已经开始刮起鹅毛小雪,洁白的雪花簌簌的从天空上坠落,时不时在空中打着旋儿,光秃秃的森山,仿佛也被这雪染白了头,入目,全是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色,干枯的枝头,堆积着薄薄的积雪,大地也被染成了最纯净的白。
十二紧皱着眉头,冷眼看着这漫天的大雪,唇线抿得紧紧的。
该死!
祸不单行。
“如意,要不要等雪停了……”云若寒有些犹豫的开口,毕竟这里的气候本就冷得非比寻常,如今再加上大雪,冒然前进,只怕以他们凡人之姿,很难轻易登上山巅,更何况,被雪覆盖后的山路,一定会更为光滑,一个不留意,或许就整个人跌下山崖了。
不可谓不危险。
“不用多说,”十二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眸光坚定,心智稳如磐石,怎可轻易转移?她遥望这百里山峰,山巅隐藏在云层之中,根本见不到底,五指在身侧紧握,十二傲然笑道:“今日因下雪,我们逗留在山脚,若是明天下雨,后天下大雨,再过几天下冰雹呢?一天拖一天,难道要等到哪天这贼老天开了眼,心情大好时,我们才上山吗?”她猛挥衣袍,深色镶黑色条纹的宽大袖口,在空中划出美妙的弧度,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这点雪,我还未曾放在眼中!都已经来到这里了,怎么可能还会被这点小东西给挡住?哪怕今天就是死,我也要上去。”
云若寒心头一怔,摇头失笑,手掌中不知何时紧握一把骨扇,束在玉冠中的墨发,在雪中摇曳,衬得他冠玉般白皙的肌肤,愈发凝脂精致,宛如一块经过雕琢的璞玉,浑身散发着柔和、儒雅的光辉。
“既然连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只有舍命奉陪咯。”
十二扫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直接翻身上马,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五人从山脚唯一一条山路顺着策马奔上山林,大雪从天空落下,落在他们的发丝上,时而化成水珠渗入他们的肌肤,可这冷,却抵不过心头那股豪气!
想要陪她上刀山下火海,想要随着她碧海沧田,想要和她一起。
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风凛冽的刮在脸上,像是刀子在割,钻心的疼,脸颊的肌肉已经彻底被冻僵了,即使有轻裘保暖,依旧无法抵挡山林间的寒气,别说是明夜,就算是修为不低的邱楼与云若寒,在进入山林,还未抵达半山腰时,都已经被冻得鼻尖通红,唇瓣乌青,睫毛上甚至结了一层冰霜,眨一下眼,还会有雪花簌簌落下。
山林间的风景,果真如同十二所说,几乎是一片荒芜,最初尚且还能看到一些枯树,或许还能见到一两只动物,可越往山巅上走,活物越少,甚至到了现在,除了一条山路,几乎都是一片空旷,什么也没有。
仿佛天地间,唯有他们五人,只剩下他们五人。
这种感觉很糟糕,邱楼冷得浑身发抖,抓着缰绳的手已经被冻得结冰,雪越下越大,这贼老天,似乎要和他们对着干!
十二勒紧马缰,回头看了眼都快要支撑不住的四人,尤其是没有斗气支撑的明夜,心头一颤,一咬牙,飞身从马背上跃起,在空中一个起落,笔直的落到明夜身后,与他共乘一骑。
“主……主子?”明夜错愕的瞪大眼睛,感觉得到,背后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温度,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料,也能够清晰的感觉到。
那是他魂牵梦萦的温度,是他做梦都要想要得到的体温。
如今……
他是在做梦吗?
明夜的视线有片刻的恍惚,体内的冷意一股脑涌上心脏,涌过四肢,进入五脏六腑,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唇瓣几乎是一片深紫色,完美的唇线结上了寒霜,眉毛也是黑里带着白,看上去,像是个雪人。
十二单手圈住明夜僵硬的腰肢,另一只手抵住他的后背,运气,将斗气从毛孔中送入他的体内,稀释掉那些残留在他筋脉中的寒气,“凝神,静心!”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感觉到身体里那股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明夜眸子一亮,灿若朝阳,嘴角扬起一抹美若惊鸿的笑,在这漫天的雪花中,宛如一朵纯净的白莲,正在徐徐盛开。
邱楼果断移开眼,脸颊微红,嘴里嘀咕一句:“妖孽!”
“老哥……”云若水看了眼自从十二私自决定与明夜共乘一骑后,就神色黯淡的哥哥,忧心一唤。
“无碍。”云若寒收敛掉面上外露的情绪,扬唇,温和一笑,只是视线,再不往明夜那方看去一眼。
他知,十二并没有抱着什么龌龊的思想,只不过是因为明夜没有斗气,所以才会如此。
可理解是一回事,但接受有是另一回事。
让他亲眼看着喜欢的女人与别的男人如此亲密,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