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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哟喂。
格润饶有趣味地双手抱胸,支起耳朵,隔着体型大她三圈有余的美国队长,敏锐地嗅些紧张的空气。大概是她在进了复仇者联盟训练后没怎么表达过对矮子的反感,以至于让人甚至是她自己都快忘记了这矮子其实跟她有点过节来着。而格润面对些她本就没好高的矮子的到来一直没什么反应,因为她从小到大都不在不讨她喜欢又没必要闹翻脸的人事上动心思。
可现在人家找上门儿了啊!
这就不一样了!
格润现在就算没看过报纸,也已经差不多知道史密斯这个西方记者搞了个什么大新闻了。根据眼前这个愤怒的科技狂的反应,应该是按照神盾局的意思将身份不明的奥创创造者打成了完完全全的反面典型,又在歌颂了超级英雄们的同时踏上了一万只脚,巩固了他永世不得翻身的阶级地位。
唉,该怎么说呢。
她现在很高兴!
原来西方记者这么好糊弄啊!
说好的不畏强权为新闻自由和真实而战呢!
结果就为了之后能够连续合作便昧着良心歌功颂德啦!
格润几乎要哼起小调,直到发现旺达有点茫然的疑惑眼神时才发现自己放飞了自我。她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继续关注美国队长和钢铁矮子之间的对峙。
没错,对峙。
格润本身也不想用这种有着敌对色彩的词汇来形容明显有着深厚渊源的战斗情谊的两个男人的,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一个人希望对方让开,而另一个想都没想让开反倒希望前者退让,显然平时再怎么关系好现在也不是一致的了。
“托尼,你现在不冷静。很不冷静。”
美国队长的声音冷静而又富有磁性,落在耳朵里让人觉得有些发痒。格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听到了钢铁侠的反击。
“冷静?这两个字曾经出现在我的人生字典中吗?”托尼·斯塔克先生后退了两步,指了指自己:“还是我不那么疯的时候误让你们以为我其实是个正常人?”
格润挑了挑眉,微笑起来。
“没人觉得你不正常,托尼。”美国队长好声好气地解释:“只是你与Green之前有些不愉快,我不希望你们在没有一个良好的气氛中再说些什么加深对对方的误解。”
“不会再有什么更糟糕的误解了。”钢铁侠断然拒绝了对方的好意,然后对着高大美国青(老)年背后的小姑娘嚷了起来:“不用躲了亚洲小女孩儿,我知道你成年了。有什么看我不顺眼的直接说出来好了,别像个只会向爸爸妈妈告状的幼儿园小班生那样!”
“我从来没向我父母告过我幼儿园同学的状,如果有人冒犯了我,我一直都是直接打回去的。”
同时拥有“史家胡同小混混”“景山女流氓”和“中关村母老虎”三项史诗级头衔的女英雄懒洋洋地说:“我作为一个野蛮的小朋友,在强力的教育下成为了一个用和平方式解决争端和冲突的文明现代人,没想到在美国,成年人之间似乎需要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她撇撇嘴:“好吧,我的确也是因为这个才会进这里。”
胡搅蛮缠大招之一,对方并不想跟你说正经的,并向你扣了一顶帽子。
钢铁侠明显噎了一下。
“事实上,我觉得托尼并不想你想的那样想用暴力解决问题。”可美队顿了一下,然后说:“你不需要用这样极端的话来曲解他的意思。”
“……”
格润抬头看了看他,只见他露出了和蔼的微笑:“我是认真的,虽然知道之前你们的确有不愉快,但真的不至于让复仇者联盟中的两个英雄为此耿耿于怀见面便火药味十足。”
他伸手拍了拍不情愿但还是忍住了的斯塔克的肩膀:“我个人以为,当初托尼飞到你窗外,其实是想表达一下他的欢迎的。是吧托尼?”
斯塔克抬起他的下巴,让格润稍稍看到了他的鼻孔。
这么抬头都只能让我看到一点鼻孔,真的好矮哦。
格润在生理上油然而生起一股优越感,撇撇嘴的同时听到了对方一句比他的肢体语言不情愿一万倍的确定。
“我现在觉得我当时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你当时脑子的确是进水了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觉得自己穿着战甲站在随便一个女性窗前对方就肯定会高兴得欢呼或者晕过去吧?!
不等等。
格润心里冒出了一个可能。
这个人的确可能是这么想的。
毕竟,托尼·斯塔克。
你懂的。
天才,富二代,风流多情。
帅哥,慈善家,军火商人。
虽然帅哥那个由于格润个人对于身高的标准还有所保留,但剩下那几个打在他身上的标签,无一不在戳着这个世界上的女人们的G点。在世界上任何一个摩登都市里,拥有雄厚资本的家伙都会被无数双渴望纸醉金迷的眼睛所紧盯,而势力又刻薄的纽约对于钱的追捧,那更是登峰造极了。
哦,是个被世界惯坏了的老家伙。
他得有五十了吧,怎么还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是一个样子的呢。
如果真是这么一个老而不尊的,那和他干生气的确没什么意思。
格润那边是自己想开了,但是托尼·斯塔克在眼看着满含讽刺的亚洲姑娘变成了槽多无口,以至于兴致缺缺后开始有些疑惑。已经满是不情愿地在更老的老家伙的和稀泥下承认了自己当初为了示好而去,本来以为对方的态度会软化,但是——
格润明显并不在意,甚至开始低头看时间。
“嗯,我很感激斯塔克先生当初对我的欢迎,也对我们当初的误会很是遗憾。”
看完时间的黑毛姑娘换上了很是官方的笑容:“希望以后有机会,我们能愉快地相处。”
钢铁侠有些警惕,并且依旧还没有忘记来这里的最初目的。
“至于今天您到访的目的,我想与之前的采访有关。很抱歉这份采访似乎惹怒了您,但我个人认为我在采访中并没有不妥的发言。”格润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让它看起来整齐笔挺,看起来就好像制服:“神盾局对外联络办公室留有存档,如果您存疑可自行去调取记录。”
她把锅全部甩给了记者。
“我已经尽量使自己公正客观,作为复仇者联盟暂时的一员,在保守神盾局的秘密的同时引导神盾局的舆论,维护神盾局的形象。如果您依旧不满,那就只能请您向中国大使馆申诉了。如果结果对我有处分或者谴责,我全盘接受。”
在阳光下高挑的亚洲姑娘看起来礼貌又冷淡,恰到好处的官腔中带着不多不少的强硬。她看起来并不打算纠缠,在无论美国队长和钢铁侠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带着旺达溜了。
“今天旺达心情很不好,如果没有不可抗力的原因,我们今天的训练会缺席。”
美队眼睛眨了眨,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两个姑娘已经跑了。
“所以托尼,‘不可抗力的原因’都会有哪些呢?”
“谁TM知道。”
钢铁侠翻了个白眼:“不过你不准假这种肯定不算。”
“所以你现在……并不讨厌他了吗。”
格润拉着旺达跑了挺远,坐上地铁后直接溜到了市中心。两个人在街上找了家汉堡王坐下,格润去端了一大堆垃圾食品回来后,旺达这么问她。
“我是说,斯塔克。”
旺达与钢铁侠并不亲密,直到现在心结也未曾开解多少,称呼他时语气也很僵硬。
“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浪费自己的感情。”
格润把薯条递给旺达:“快,尝尝这个。汉堡王的薯条是我戈壁中的绿洲!”
旺达拿了一根,塞到嘴里,听着格润的继续解释。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但人总有共性和个性。人的共性决定了他是否能够很好地适应群体性生活,而一个人的个性是让他保持独立个体的属性。我想这个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旺达有点茫然,这让格润有点挫败。
“举个栗子,你有超能力,这让你能够和复联的人聚集在一起。而旺达,你之所以是你,是因为你的能力和别人都不一样,对吧?”
“……是的。”旺达听明白了,但她看起来并不高兴:“但我不同的地方并不仅仅是能力。”
格润一下子就明白了。
“旺达,你成为一名超级英雄,是为了赎罪吗?”
带着被九头蛇收养过和为索科威亚乱象出过力的罪恶感,这个已经加入了超级英雄团队的未成年少女一直就觉得自己带着原罪。这个少女在战斗中失去了身为半身的双胞胎兄长,在复联训练的日子怕是也充满着无人支援的孤立感。
就好像大洋中隔绝了人世的荒岛,明明知道远处会有人,可脚下却没有路。
不想走,也走不了。
格润擦了擦手,才去摸摸猩红女巫那柔顺的长发。现在十几岁的白种姑娘,正是美得像是天使一样的年纪。旺达本身就好看,现在眼中带着愁绪,更惹人怜爱。
“我的确是有罪的。”她叹着气:“这是事实。”
“可你以为复仇者联盟里的人都没有罪吗?”
格润很轻松愉快地说:“按照我的看法,斯塔克的问题比你大多了,你最知道的,‘斯塔克工业’这几个字是多少战乱地区灾民的噩梦;猎鹰和战争机器,在对外战争中不知道杀了多少‘恐怖分子’,其中又不知道有多少是老弱妇孺的平民呢。再说说寡妇——你知道的,前KGB特务,手里的人命大概有那——么——多。”
她夸张地比了一个高度:“按照每个人命按一张A4道林纸那么高,她大概‘著作等身’。”
旺达有些惊奇。
“但她……”
仔细想了想后,旺达发现格润说得没什么不对。
“复仇者联盟里,有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也有曾经的敌人现在的心腹,还有我这种来自敌对意识形态国家的家伙。一定要说谁干干净净,除了幻视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巨婴,谁都觉得虚得慌。”
她很真诚地看着旺达。
“没有什么职业是需要拥有无瑕人格和完美人生的人才能胜任的,旺达。之前犯了错误,认了错误,改了错误,接受惩罚后继续向前,这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这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做不到这一点,但你做到了,旺达。”
格润续了杯可乐:“我不评判你依旧缠绕在脑子里的罪恶感到底,但我想说作为一个超级英雄,你完全合格,在我眼中。”
说话人的眼神在阳光下带着温暖的蜜棕色,她的语气则像是随意聊家常的朋友。她啃了一口汉堡,舔舔自己的嘴角。
“啊,垃圾食品!我觉得我的生命又充满了活力!”
“……你喜欢这个吗?”旺达很好奇:“你给我的感觉像是很严格对待自己,并不会放任自己吃垃圾食品的那类人。”
“是吗?那说明你看错了嘛。”
“我不会看错的。我能看到。”
格润一愣,用汉堡挡住了自己的脸,语气有点严肃。
“旺达你知道随便读心是很不礼貌的对吧?”
“……我知道,而且我也没有对你这样做过。”
旺达看到格润露出来的小白鼠一样的眼神,笑了起来:“我只是……能隐隐约约感觉得到。一种气场一类的东西。”
“那你还能感觉出什么吗?”
格润听了旺达的解释就轻松愉快地继续吃了,完全不怀疑旺达说话的真实性。被她这样地带动,旺达也拿起自己的汉堡。
“很多。比如我感觉得出来,你是个很不爱守规矩的人。”
不不不我是纪律部队出身,最守的就是规矩了。
要不然要扣津贴的。
“你也很重视朋友。”
不不不如果我真的重视朋友,就不会拎包上学四年一声都不告诉栗胖子了。
你妹看到她当时想掐死我的样子。
“还有你……和我一样。”
旺达犹豫了一下:“我们都失去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格润手上的汉堡很久都没被再咬一口,等到格润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凉透了。
她看着眼前的残羹冷炙,许久之后舔了舔手上的酱汁。
“这倒真没猜错。”
大概是同样有着悲惨的经历,格润想她才会和和旺达两个人在最一开始能说到一块儿去。那时候旺达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她在索科威亚是多么伟光正了,跟她每天一起吃饭吃得倒是很开心。
“在我来拯救你之前,你是和谁一起吃的?自己一个人吗?”
格润想了想也觉得有本职工作的寡妇不可能随时陪同,剩下的一个幻视不吃饭,战争机器和猎鹰两位黑人兄弟一看也不是跟小姑娘一起吃饭那一挂的,那剩下的就是……
“队长?”
旺达摇了摇头:“是幻视。”
“……为什么是他。”
“我也不知道,他就是……一直陪着我。”旺达撇撇嘴:“挺奇怪的,我一直在想,他是不是因为什么任务而监视我。”
旺达还是有些心结,感觉自己在索科威亚的事情让神盾局对她有深深的戒心。格润看着她,都要觉得自己心太大了。
她除了打电话和上网要检查一下有没有被监控之外,其他时间都不会注意这些。
不过她还是觉得,幻视是没有监视那个念头的。
“他要真的监视你,直接接摄像头和网络就行了。”格润很直白:“我想他就是希望你能够,怎么说,生活得健康一点。虽然方式的确很直白粗暴讨人厌没错。”
旺达长叹了一口气。
“可我觉得他像牢头。”
格润刚想笑,可联想了一下就有点笑不出来。
她怀疑旺达想到了九头蛇。
那可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旺达在说了这句话后,表情一如往常。格润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才确定下来,又和她继续说说笑笑。她们走在附近的花园里,途径了一大片的草丛和人工湖,看着上面正展翅的水鸟。
“我这辈子要是只天鹅就好了。”格润拉着旺达坐在长椅上:伸了个懒腰:“你不知道英国的饿天鹅过得多舒服。每天在水里游,看谁不顺眼就去啄,还没有人敢动。”
“……为什么?这很危险。”
“因为按照法律,那是女王的财产。谁动了要负法律责任的。”格润解释说:“曾经有位中国留学生,看到窗外的鸽子异常肥美,伸手抓了一只回家炖汤了,结果鸽子汤味儿刚出来还没进嘴里邻居就报警了。”
她手一摊:“被罚了一笔钱,然后驱逐出境了。”
“那他的学业呢?”
“跟鸽子一起上天了。”
旺达听了之后抿着嘴笑:“原来英国是这样的。”
“不仅仅是这种飞禽,其实海滩上发现的也一样。”格润兴致勃勃地讲了其他的趣闻:“比如海滩上发现的东西像是鲸鱼啊什么的都归女王,还有龙涎香——两三年前发现了一块两百多公斤的龙涎香,简直了。”
格润想起那块东西就觉得嫌弃:“你都不知道多难闻。”
旺达边听边点头,时不时还张张嘴表达惊讶。不过半天时间,格润说得嗓子都开始哑,到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水,分了旺达一个。
“真好。”
旺达接过水,却没开:“Green, 能知道这么多事情真好。”
她还是高兴的,但高兴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多的失落。她说话的时候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艳羡,与她之前未曾想过的期待。
“这就是你想要继续读书的原因吗?”
“……不是的。”
格润伸手顺顺旺达的毛:“知道这些,只不过是读书的一个副产品罢了,而我想继续读书,其实是希望能够再多了解这个世界。”
她现在不想告诉旺达她去读书有那么多的原因在,而其中就包括了她的懒惰与轻慢。在被这个从小就立志复仇,又在复仇中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几乎在人生中都被世界施以恶意的小姑娘面前,格润不那么有面对弗瑞时表现得那么油滑老到的勇气。
“为什么太阳会永远地跟着你,为什么月亮看到的总是同一面,为什么天空中有无数美丽又不相同的云,为什么水会蒸发而山海河流永远不干涸。”格润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追着父母问的问题:“为什么汽车跑得那么快,为什么花那么香,为什么狗狗只会汪而猫咪只会喵。”
所有的人都是通过那一个个为什么来了解这个他们出生成长的世界的,并且通过这一个个的问题的回答,构成了他们世界的一块块砖瓦。
格润还记得小时候,她拉着妈妈的手问自己是怎么来的,被妈妈尴尬地扔给爸爸,再被爸爸一句‘找你哥玩儿去’打发走。
然后她哥一边做作业一边敷衍她。
“你是菜场里买一百送的,还搭了一只狗一只猫。”
格润的笑容不知不觉变得异常温柔,她拥抱着自己模糊的回忆看着云朵,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就好像在拥抱蓝天。
“你的世界一定很美好。”
旺达叹了口气:“一定有着温暖和明亮的颜色。”
格润只是笑,她并不说话。
说什么呢?
她的世界,早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