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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的门依旧闭着,既无传唤,自是无人进去打搅。
睿王府的侍女本想请静安郡主进一旁的耳房避避寒风,不过静安郡主执意站于廊下于是便罢。
然而世子和林公子一来,这就不能马虎了。
栖云轩的下人都知道,林公子是冻不得的。
“郡主,王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呢,不如将茶盘交与奴婢吧,一直端着手会酸的。”一个丫鬟笑着朝静安郡主行了礼,接过静安郡主的茶盘,又道:“茶水一直热着呢,郡主不必担心,廊下穿风,不如坐下烤烤火吧。”
此时丫鬟们纷纷捧了炭盆搁置在了四角,又布置了茶几圆墩,有一个备了一件两件厚毛大氅站于隐蔽之处,一长一短可见是给谁的。
一切安置完毕,林曦便做了邀请姿势,“郡主,请。”
在赵元荣毫无异议地挨着林曦坐下后,立刻便反客为主。
“看来林公子是睿王府的常客。”静安郡主目光微闪,移步坐于林曦的对面,见赵元荣一脸开心地接过林曦倒得茶水,心下稍诧。
在宫中住了些时日,静安郡主就是不出凤慈宫也听了不少睿王府的事,其中赵世子骄纵的脾气也是其中之一,因皇上和太后对他的宠爱更甚于其他皇孙,是以宫中无人敢惹,就是九皇子也因为赵世子日子好过了不少,如见渐渐进入皇帝的视线里。
“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林曦一手托着袖口,一手执起一杯茶送于静安郡主的面前,请了请。
静安郡主笑道:“我来京城不久,便听到公子的医术高强,连太医院积年老臣都自叹不如,甚至连皇上亲自封赏的御医也推辞了,就这份气度便能让人折服。又听说公子有意科举,才能远播让德高望重的白如松老先生收为弟子,京城大家公子也不过如此,静安得见公子风姿真是三生有幸。”
这高帽一顶一顶地往自己头上戴,还是从一位尊贵的郡主口中而出,林曦没有感到飘飘然而是心中疑惑,宫里的人谁没事会谈论他呀。
赵元荣就直接撇了撇嘴,不客气地说:“查得可真清楚。”
静安郡主的笑容顿时一僵,她总算是体会到赵世子的不留情面了。
林曦伸手摸了摸赵元荣的脑袋,后者被顺了毛乖乖地喝茶。
“郡主,世子还小又向来心直口快,若有冒犯之意,还请海涵。只是林曦之事,本就无足挂齿,要学生说,还是郡主女中豪杰令人钦佩,听闻胡奴西夷联军攻打西境之时,郡主不顾尊贵身份,亲自爱抚百姓,组织民妇照顾伤兵,这等胸怀令林曦惭愧不如。”
戴高帽么,谁不会啊,林曦笑眯眯地信口捏来。
男人脸皮厚些没什么,女儿家还是要些矜持的。静安郡主连连摆手,“林公子快别说了,也是静安考虑不周的缘故,若是家慈在世,定会训斥静安不顾女儿家名声。只是京中知道者了了,不知公子从何得知?”
“王爷与学生曾谈起一二。”
事实上赵靖宜哪会无聊到与林曦谈论一个姑娘家的事,更何况这个女子还对自己有意,说了纯粹自己添堵。不过赵靖宜身边的卫甲却与圆圆套近乎的时候多了个嘴,于是一心向主子的圆圆自是一五一十地说了个遍。
静安郡主愣了愣,“王爷他……”
林曦这才意识不妥,连忙道:“王爷颇为敬重郡主,绝无一丝轻视之意。”
林曦说地斩钉截铁,让静安郡主不得不信,然而一想到睿王爷并不讨厌自己,相反还带着欣赏,静安郡主不得不多想了。
“不知道王爷可还说过什么?”
轻咬着唇,低垂下眼帘,一丝红晕爬上了脸颊,虽穿着一身素白,然而依旧难掩娇艳的颜色,娇羞的姿态。
林曦心里忽然咯哒一声,想到太后的来意,这位郡主的到来,赵靖宜回身的歉意和无奈,再看那紧闭的门……酸涩之感再难忽略。
尊贵的身份,美好的颜色,女子柔情,不知睿王爷可否抵挡得住?
“这学生便不知了。”
暂短的沉默让赵元荣抬起了头,他看向嘴角噙着微笑的静安郡主,那神情姿态这位世子爷在不同的女子处看的太多了。
他拉了拉林曦的袖子,凑到林曦的耳边小声说:“表舅,父王说不会就是不会,他不骗人的。”
赵元荣几乎要趴进林曦的怀里,黑色的眼睛不含一丝杂质,林曦忽然笑了笑说:“我知道。”
赵元荣离了自己的位置,自觉地坐在林曦的怀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林曦腰间唯一悬挂的荷包,因隐约知道他父王与太祖母说着什么,是以安静地等待着里面的召唤。
静安郡主也是安静地端坐,时不时地望向那扇关紧的门,不过一直没有打开,她也不敢冒然端茶进去。看了一圈周围的景色,白雪纷纷再漂亮也无欣赏之意,倒是心中总是被着急和期待交织着,有些难熬。
目光忍不住落在林曦怀里的赵元荣,这位世子爷可真喜欢林公子,表舅之称不绝于口不说,至始至终都乖乖巧巧耐得住性子,林曦的一个荷包都可以玩很久。
静安郡主笑了笑,可见只要讨了世子的欢心这个孩子就并不难教养。
只是再看这个荷包……静安郡主忽然轻蹙纤眉,这图案、走线和针脚总觉得有些熟悉,她不禁多望了两眼。
林曦自然也是关注着这位郡主,见她总是朝自己看,也忍不住问道:“郡主有何赐教?”
静安郡主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林公子,庶我冒昧,你的荷包我总觉得在哪处见过。”
林曦一愣,“荷包?”
“是,看着颇为精致新奇,不知可否告知出处?”
林曦顿时哭笑不得,“我的丫鬟闲来无事,瞎琢磨的。”
静安郡主惊讶道:“林公子的丫鬟可真心灵手巧,这图案惟妙惟肖,颇为有趣。”
荷包面上是一只捧腹大笑的大耳老鼠,赵元荣最钟爱的猫和老鼠画上而来,团团手巧便依着样子秀了上去。
因样子实在可爱,赵元荣看见后便爱不释手,所以林曦后来佩戴的药包都是这样的漫画风格,也算独树一帜。
“林公子,能否借我一观?”
静安郡主开了口,不过一个荷包,林曦也没推辞,便解了下来。
“郡主似乎在别处见过,不只是谁英雄所见略同?”
林曦随后一问,静安郡主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一时想不起来。”
说着接过荷包道了谢,小心地看了看,“里面……”
林曦说:“不过是些平日里吃的药丸,不碍的。”
“实在冒昧。”静安郡主接着打了开来,看到里面的各式各样的药丸,手下意识地一顿。
林曦看她的神情微变,心下不禁一动,“可有什么不妥?”
静安郡主摇了摇头,将荷包扎好,双手递还给林曦,“多谢林公子。”
林曦点点头,给了赵元荣。
这时,里面终于结束了谈心,睿亲王低沉的声音传来。
“来人,上茶。”
静安郡主闻言立刻起身,丫鬟迅速地备好了茶盘递给了她。
赵元荣从林曦的怀里站起来,看着静安郡主的身影撅了撅嘴巴,随后扯扯林曦。
“荣儿也去看看吧,我在这里等你。”
太后伤心难过了许久,好容易才在赵靖宜劝慰下止了眼泪,看着面前气宇轩昂的孙子,内疚心疼一点也不少。
“皇伯父若是看到皇祖母这幅伤心模样,定要怪罪孙儿不孝了。”
赵靖宜递了素白手绢给太后,因不常哄人,动作稍显笨拙。
太后抽了手绢,压了压眼角,接着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心绪,再看又是一位端庄慈爱的老夫人。
“胡说什么,若是皇帝知道,不定怎么愧疚与你。”
赵靖宜摇了摇头,“孙儿这样挺好,且自在。”
这是他的实话,只要这两位不再关注他的婚事,做什么都行。
不过在太后眼里可并不是这样,他的孙子向来要强坚韧,有什么委屈都放在心里,这样更让人心疼。
然而已是这般,若真指了一个女子,再作一对怨偶,太后实在没什么脸去见小儿子。
当静安郡主端着茶盘端庄而来之时,祖孙二人已是收了所有情绪。
“睿王府的好茶太多,臣女都挑花眼了。”
静安郡主笑着捧了一盏递给太后,太后看了她一眼,暗道可惜了。
静安郡主接着又端着一杯送到赵靖宜的面前,后者接过,道了一声:“多谢郡主。”
“王爷客气了。”
赵世子踩着厚实的小羊皮靴进来,老远一声便是清脆的“太祖母。”
那小嗓子顿时让太后笑得如同绽放的菊花,凑近了搂着心肝宝贝地叫,可不是嘛,这很有可能就是独苗苗了。
赵元荣握着太后的手搓了搓,“太祖母冷不冷,外面下雪了,荣儿给您暖暖。”
孩子的手温暖干燥,太后不禁心头一热,还早些时候一到冬日赵元荣的手脚便是冰冷,如今总算是一个健康的男孩子。
“荣儿身子大好了?”
赵元荣点了点头,笑眯眯地说:“表舅一直有给我调养呢,父王已经开始教我练武了。”
太后欣慰地点头,又嘱咐赵靖宜道:“极好,极好,只是靖宜,练武不可太狠了,荣儿的身子要紧,慢慢来,不着急的。”
这小子蹲了一会儿马步就得在林曦面前撒娇要按摩的,哪有什么打紧。
不过老太后嘛,赵靖宜应了一声,“您放心,孙儿心中有数。”又对赵元荣说,“太祖母好不容易出趟宫,荣儿就陪着多说说话吧,我还有些事需要安排,皇祖母见谅。”
“去吧,去吧,正事要紧。”太后爽快地答应了。
赵元荣小撇了嘴角,心道“正事”可是在外面一直等着呢。
赵靖宜远看着林曦站在廊下望着远处的雪景,那清俊挺拔的身姿,如竹如松,披着雪白的披风,似与周围的雪景融在一起成了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林曦转过了身体,微微侧了侧颈项,低声问道:“虽有些矫情,但还是想问一问,这位老太太,谨之是如何应对?可不必我家的那位简单呀。”
林曦的眼眸清澈清晰,可依稀露着一抹焦虑,虽带着俏皮的话语,赵靖宜还是听出了一丝不安。
很想就这么搂进怀里温存安抚,赵靖宜克制着那股冲动,压低了声响道:“再难以应对,也总会有办法的,如今该是一劳永逸了,曦儿不必担心。”
林曦微微蹙眉,迷惑地望着赵靖宜。
后者老神在在,轻轻抬了抬下巴,林曦怎么看都一种等着赞赏快点表扬的姿态。
林曦有些好奇,“你说了什么?”
赵靖宜凑近了些,低下头,对着林曦的耳朵呼了口气道:“晚上留下来,我告诉你。”
忒么是耍流氓!
林曦震惊地看着厚脸皮的睿亲王,红着脸,接着头一扭,“我没兴趣了。”
赵靖宜哈哈一笑。
一方屋内的静安郡主望着远处的两人,疑惑不解,那抹奇怪的异样之感吃从心底破土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