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琴教主
黄夔闻言又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凄凉,黯淡的眸子里压抑不住的荒凉之色,道:“我已是这副模样,给不给已经不是我说了算的,拿去吧。”
罗暄多少有些惊讶,道:“你真的愿意给?”
黄夔凄苦的笑了笑,道:“这已不是愿不愿意的事了,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人前来,给谁都是一样的。”
罗暄沉吟道:“难道……难道你就不怕我得了天吸魔功的秘笈而杀人灭口?”
黄夔无声的笑着,过了半晌,方道:“如今江湖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死在了幽冥主人的碧阳神功之下,没想到我还活着,只是我还能活多久呢?”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几步外的老虎一眼,老虎全身还在轻颤,脸色异常苍白,这一刻竟是不敢面对黄夔的目光。
黄夔又道:“你不杀我,别人却未必会放过我,我已经不在乎了。其实,当我全身筋脉俱毁身受重伤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之际,心里很是不敢,幻想着能够活下去,终有一日重展雄风,可如今我早已不敢那样想了,只是废人一个,还谈什么叱咤风云的事,真是无稽之谈,我颇为后悔当日的情景,还不如当时就死了,免得受人折辱!”
他叹了口气,眼光透过房顶的裂缝望向青天深处,道:“不过我还是有些不甘心,我苦心创出的天吸魔功就要因我而绝吗?这的确是一套神奇奥妙的武功,不是吗?看你的身形步法,你的武功已然不俗,既然迟早都会有这一天,把这秘笈交给你也未尝是一件坏事。我虽不免死去,但我创下的武功却并未因此湮灭,只是这套神功还是有克星的。”
罗暄心下亦是一阵酸涩,想起紫梅的倾国倾城,她的一颦一笑,这一刻如芒在背,长叹一声,看着面前萎顿不堪的黄夔,道:“把秘笈给我,将来不管是谁杀了你,我都会为你报仇的。”说着也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老虎,眼中没有半点温度。
老虎再次紧张起来,忙不迭地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们主人的。”
罗暄撇嘴一哂,那神情好像在说就凭你还不配,这天下自有杀鬼王之人。
黄夔也是淡淡一笑,他从罗暄的神情中已猜出对方心意,一个人已到了待死的地步,活着也相当乏味了。他慵懒的道:“秘笈就在胸口,你来拿吧。”
罗暄神色一动,那是一抹狂喜的色彩,随之便沉郁下去,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也无狂热之色,淡然道:“秘笈果真在胸口?”
黄夔鉴貌辨色已明其意,苦苦一笑,道:“你是担心从我胸口拿秘笈的时候,被我的天吸神功所伤?嘿嘿,我早已筋脉俱毁,已是废人一个,难道你看不出?”
罗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黄夔。他能在江湖的血雨腥风中活到今天,跟他的小心谨慎是分不开的,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都不敢大意。
黄夔摇头苦笑,转头看了老虎一眼,道:“你来帮这位大侠拿出来吧。”
老虎只得走了过去,探手从黄夔胸间摸出了一张兽皮,若不仔细辨认,还真看不出这是一张兽皮哩。研制的非常好,乍看上去,像是一张牛皮纸。这兽皮坚韧,贴身保藏,不致于因体温或汗水所浸而模糊字迹。
老虎捧着递到罗暄面前。罗暄接过来看了一眼,便将之放入怀中,道:“秘笈就在你身上,这位管家为何不曾修炼呢?”
黄夔道:“他已是花甲之年,没有半点武学根基,要想修炼着天吸魔功谈何容易!”
老虎也道:“况且小的对武学一道不感兴趣。”
罗暄道:“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老虎咧嘴一笑,道:“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罗暄点点头,道:“莫忘记了我说过的话,你好自为之。”
老虎忙不迭地道:“大侠放心,这是自然。”
罗暄冲黄夔一拱手,道:“别的话我就不说了,告辞。”
黄夔淡然道:“不送。”
须臾,罗暄的身形便消失于眼前。黄夔叹了口气,同时肚子咕咕的响了几声,便道:“老虎,还不去准备吃的?!”
老虎弯了弯腰,道:“主人,银子!”
黄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地道:“银子我有的是,少不了你的,快去弄一只烧鸡来,我饿了。老虎,难道你忘记了刚才那汉子的话吗?”
老虎呵呵一笑,笑得甚是得意,道:“他说你若是死了,他一定会为你报仇。”
黄夔道:“对呀。”
老虎又道:“但杀你之人绝不是我老虎,江湖人谁不垂涎你的天吸神功,自有杀你之人,跟我何干?”
黄夔叹了口气,一脸凄凉之色,道:“看在你我主仆一场的份上,难道你要忍心看我饿死?”
老虎道:“这怎么可能呐!你若死了,我跟谁去要银子?烧鸡是吧,五两。”
黄夔眉毛一挑,怒道:“你这是抢?!”
老虎嬉皮笑脸地道:“主人,别说的这么难听嘛,你家财万贯,还缺这几个小钱吗?”
黄夔黯然道:“你这样勒索,再大的家业,也吃不消啊,我不知还能在你面前活几天!”
老虎听着,忽然脸色一沉,道:“二十两。”
二十两银子无论在哪里都足能买下一个店面,可在老虎这里,却只是一只烧鸡的价值。
黄夔纵横天下十数载,从鲸吸大法的基础上创出了天吸魔功,江湖人一提及,无不谈虎变色,就是这样一位叱咤风云的黑道怪杰,如今却在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老者面前乞生,想来也不免令人感叹世事无常世态炎凉。
黄夔心头恚怒,但也无计可施,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听一个漠然的声音响起:“这里有东坡肘子,还热乎着呢,不知鬼王可愿吃吗?”
黄夔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有热乎的东坡肘子,实是盖过一切美味佳肴,但在这样的废墟中骤然听到人声,不免心头一跳,悚然抬眼循声望去。
老虎也是吃了一惊,本能地后退一步,满眼惊骇地望着不远处。
那里是一堆倒地的烧焦的乌黑的椽木,话音甫落,便从这堆椽木后站起了一个人,一个面皮白净的书生模样的人,头戴儒巾,身着长衫,一副斯文模样,看年纪也不过二十三、四岁光景。他手里的确托着一个油纸包,还冒着热气,微风吹过,扑鼻而来一阵阵肉香。
这人走到几步外站定,看了一眼老虎,道:“我恰巧路过这里,便顺道进来看看,见厨房里有这么一个东坡肘子,便顺手带过来了,老虎先生不会介意吧?”
老虎已是牙齿打颤,道:“不……不介意。”
这人再不看他一眼,转向黄夔,微微一躬身,道:“鬼王近来可好?”
黄夔已平静下心来,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意,道:“别来虚的,又是一个杀手!”
这人正色道:“我可不是杀手,而是你的信徒。”
“哦?”黄夔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随即苦笑起来,却是无声的笑。
这人又道:“你为何不问问我是谁?”
黄夔无限寥落的道:“谁都一样。”他说的也是实情,不管谁来到这里,无非都是觊觎他的天吸魔功,他也可能会死在任何人的手里,所以他说谁都一样。
这书生道:“刚才那年轻人叫做罗暄,是星月堡主诸葛青山的师弟,刚才他提过在下。”
黄夔似是一怔,喃喃道:“提过你?”
这书生点头,道:“你还好像说过我是个人杰哩,鬼王谬赞啦,在下可担当不起!”
黄夔忽然眼皮一跳,道:“你是先天门……”
这书生接口道:“天琴教主狄郁。”
黄夔“哦”了一声,道:“你就是狄郁?”
这书生道:“正是。”
黄夔眼神变幻不定,良久方道:“你已来了很久?”
狄郁道:“比罗暄来的稍早了一点。”
黄夔道:“你觉得不是罗暄的对手,所以就没现身?”
狄郁道:“正是。”
黄夔吁了口气,道:“刚才的谈话,你已经听到了?”
狄郁道:“一字不落。”
黄夔道:“那你应该知道天吸神功的秘笈已到了罗暄手上,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了,就是缺吃的。”说罢,脸上升起一抹浓得化不开的苦涩忧虑。
狄郁道:“我知道,但我更知道鬼王本身才是天吸魔功的秘笈,死的秘笈远不及活人有用。”
黄夔双目一紧,道:“你想将我掳走?”
狄郁道:“你错了。”
黄夔皱眉道:“哦?”
狄郁道:“是恭请,恭请鬼王与我回教。”
黄夔淡淡一笑,道:“你很聪明。”
狄郁摇头,道:“聪明人都不长命,我想多活几年。”
黄夔直直地看着狄郁,叹道:“你真的是个人杰,若不未遭受这一劫,定会将你杀死,因为你这样的人活着,若不能为我所用,便是最大的敌人!”
狄郁却不生气,道:“鬼王谬赞了。”
黄夔微一沉吟,道:“你想将我带去星月……天琴教的总坛囚禁?”
狄郁正色道:“是供养,供奉。”
黄夔苦涩的一笑,道:“只有死人才会得到供奉,想必等我将天吸神功的修炼之法全部告知你的时候,也便是我的死期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