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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家道中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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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天和二十六年,大缙国,成帝后宫,阳华宫主殿。

昏暗的大殿内,烛光摇曳,低垂的落地帷幔密密实实地遮住了殿外的阳光。一身华服的丽妃半坐在铺着金丝缎面的椅子上,涂着丹蔻的手指紧紧地扣在紫檀木椅背上白得骇人。

此刻她一双漂亮的大眼圆睁,由于用力,眼珠诡异地突出,恨恨地盯着面前跪在青石地面上的女子:“枉我拿你当好姐妹,你竟敢……”她喘了一口气,眼神凌厉:“你不仁,我不义,来人,给她灌下去。”

顾欣妍缓缓抬起头来,脸色苍白,额上乱发凌乱地贴在眉毛上,她望着座上女子,艰难地张了张嘴,终闭上。

旁边的沫儿一使眼色,身后默不作声的两个嬤嬷立时上前,一个按住顾欣妍的肩,一个伸手老练地捏住她的下巴,手指一用力,只听一声轻微的“喀嚓”声,顾欣妍的嘴巴立时松松地垮了下来。

沫儿伸手端过几子上的汤药,木着脸,缓缓走到她面前,轻抬起顾欣妍的下巴,准备倒进去。

一旁的环翠早泪流满面,呜呜地叫着,疯狂地甩着脑袋,口角一丝鲜血蜿蜒而下,堵嘴抹布松动,她使尽吃奶力气一头撞向扭住她的老嬷嬷,老嬷嬷不妨,被她撞倒在地。

环翠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丽妃面前,砰砰地磕头:“娘娘,使不得!那是大公子的孩子啊!”

丽妃一惊,十指陡地收紧。

沫儿手中的白瓷碗一抖,几滴药汁倾了出来,滴在顾欣妍无法合拢的嘴里。环翠见状“啊”了一声,扑了过去。一把推开沫儿,药碗哐当一声,滚落在地,黑褐色的药汁霎时洇湿了顾欣妍蓝色的裙摆。环翠单膝跪地,伸手缓缓抱住呆呆的顾欣妍,痛哭失声……

傅芳菲定定地盯着低头不语的顾欣妍,神色晦暗不明……

阳华宫殿门,绵长的石阶,主仆两人相携着一步一步迈下。顾欣妍目视前方,轻声说:“你怎么?万一被她晓得你骗了她......”

环翠一脸凌然:“奴婢要不这样说,她能放过......”她瞧了一眼欣妍巳明显隆起的腹部。

顾欣妍苦涩一笑,紧紧抓住环翠的手,前方,是巍峨连绵的宫墙,一重又一重,无边无际……

耳旁,恍若又想起那个娇憨的声音:阿妍!.......

(第一章家道中落)

天和十四年,建安城。

入夜,京城北郊的顾府一片欢声笑语。今日是汉阳知府顾知章老母的六十大寿,顾家子孙齐聚堂上,为顾老夫人祝寿!

后花园,一黄衫少女正手拎裙摆,疾走在通往正堂的小径上。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大丫鬟环翠,手里拎着一个红漆食盒。主仆两人匆匆穿过月亮门,转过花厅,直奔大堂!

到得堂前,少女刹住步子,理了理衣饰,伸手接过环翠手中食盒,缓步迈入。

大堂内烛火通明,顾府老寿星顾老夫人面带微笑端坐圏椅上。顾大老爷顾知章与顾二老爷顾知信正向母亲下跪叩头!

欣妍吐了吐舌头,悄悄地挪到母亲下首站定!

看到欣妍,顾夫人李氏横了她一眼,正欲说什么,见上首顾知章已然起身,忙领了欣妍姐弟上前。

顾妍欣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蒲团上,脆声:“祖母,妍儿给您拜寿了!”

顾母唉哟一声:“心肝肉”,一把搂了欣妍在怀里,笑得牙不见眼。

一旁的环翠赶紧呈上食盒,顾欣妍转身打开,端出一盘玉色的糕点:“这是孙女新做得的点心,祖母快尝尝!”

顾老夫人双手接过:好,好!妍儿做的点心,祖母最爱吃了!”

“祖母,这是衡儿写的字!”衡哥儿不甘示弱地挤上前,示威地瞪了一眼姐姐。

顾老夫人大笑着把姐弟俩一起搂进怀里,“儿啊,心肝”地叫着。

堂下贺寿的亲朋好友亦举杯齐声道贺,堂内四下笑声一片。

顾知章正值壮年,任职地汉阳乃京畿富庶之地,离京也就半日的车程,历任此地官员皆都升任京中要职!

这是个令人眼红的位置,这还是当日张老尚书健在时,心疼外孙,舍了老脸托了不少关系才谋得这份差事!

眼看着四年任期将满,考绩又是优等,往上再升一升是指日可待的!有那消息灵通的,早早地来打点关系,这不,一场寿宴,欢声笑语,宾主尽欢!

外间门帘一掀,:“小姐”,环翠走了进来,顾欣妍收回思绪,眼眶微红。

一年了,顾欣妍还是不时地会想起这一天的场景。

顾家从顾老爷子起家。当年,贫家子弟顾丁山科举殿试探花郎,春风得意,少年打马御街前,被张老尚书一眼相中,把独女许配于他,居于张家府邸。

后张老尚书夫妇相继过世,张府也更名为顾府。张氏生下顾知章与顾知信兄弟二人,再无所出。

顾老爷子一生不曾纳妾,顾家人口简单,阖家上下和睦,兄友弟恭。

彼时顾二老爷顾知信刚成亲月余,顾府小一辈只有欣妍姐弟,顾老太太疼她们姐弟就像宝贝自己的眼珠子似的。特别是欣妍,因为自己没得个闺女,别提有多娇惯了!

顾欣妍曾一度感谢上苍,让她穿越到如此简单,温馨的家庭!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工科女,计算机专业。一觉醒来,竟莫名穿越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古代!

穿越五载,她从最初的彷徨,不甘到如今的安然。

五年的时间,她已完全融入这个家,成为这个家庭密不可分的一分子!午夜梦回,原来父母的样子竟越来越模糊了。

可一切都定格在那个晚上,顾府被抄家了!

祸从天降,勤礼王在通县起兵造反,被人告密!朝廷派宁远大将军釜底抽薪,截了已逃到城门外的勤礼王世子、王妃。双方在通县大战三日,勤礼王兵败被斩于马下!

圣上震怒!牵连官员众多,虽顾知章提前二日就告假回京给老母祝寿,并未参与举事。但偏偏勤礼王举事的通县就隶属于汉阳,顾知章是怎么也跑不了一个通敌的嫌疑。

寿宴后第二日,顾知章就被下狱,府邸被抄,院子里外掘地三尺,捜查了数遍!

持续半年有余,后因确实未找到有关证据,最后把人放了。

虽顾家托人打点了不少,但顾知章刚入狱时可真真吃了不少苦头,身体虚弱得厉害,整个人颓废了不少,在家将养了半年才缓过来!

上个月末,皇帝一纸诏书,远远地给贬到千里之外的溧县去任职!

对比当日犯事的官员,不是斩首就是流放。四品知府到八品县丞,顾知章自知这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当下,歇了所有心思,心灰意冷地去了任上。因溧县苦寒,把妻儿,老母,俱留在京中老宅,托贺知信照顾!

这一年来,顾欣妍充分体会到了人情的冷暖。

顾父入狱那段时间,贺知信到处奔走求助,昔日交好人家如避蛇蝎,闭门不见。有几家即使开了门,也是管事出来接待,说不得几句就闭门谢客!

顾家倾尽所有,典当变卖,上下打点,均得不到一句准话。

祖母强撑着,腆着老脸,去求昔日的老姐妺,也不知怎的,回来就病倒了。

顾家出事第三日,亲家通政使司副使卫大人,派管家娘子上门接走了顾知信的新婚妻子卫氏。

病中的顾老夫人受不住连番打击,中风了!

顾知章妻子李氏既要照顾老夫人,又担心狱中的丈夫,强撑了月余,也累倒了。

顾欣妍不得不挺身而出,帮忙母亲料理家事。看着卧病在床的祖母、母亲,想着狱中的父亲,悲从心中来,真真是度日如年!

这时深恨自己是个弱女子,什么都做不了。又恨怎么让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计算机专业的学生穿越了来。换个爆破专业的就好了,用火药去炸穿那个天牢!救出父亲;或者学医的也行,至少可以救治祖母!

但她知道这也是想想而巳,现实很残酷,想法单纯就是想法而已!

而顾家受此重创,家景已大不如前。待到顾父出狱,李氏辞退了大部分的下人,只留几个原张家的家生子,厨娘,福伯一家。偌大的顾府,现在统共连主子下人不到十二人。

顾欣妍望着一下子空了不少的庭院,想着瘫痪在床的祖母,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消沉的小叔,昔日的繁华热闹竟似前世一般遥远,不由感慨人世无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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