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庸老道摆手道:“那倒不必,木岛主盛情老夫心领。只是方才有噬魂道的魔崽子混入龙宫三太子的金船,道友莫非不知么?”木清风当即大怒,问木千山道:“千山,可有此事?”他嫡子死于噬魂道之后,曾立下重誓,此生必然杀尽噬魂道传人,否则便不得飞升。在他眼皮底下被噬魂道之人逃走,委实是奇耻大辱!
木千山讷讷道:“我并未当面瞧见那噬魂道之人,但在金船之上,却有人被噬魂魔念沾染无疑,只是三太子驾驭金船遍寻方圆海域,也未寻到。”
木清风这才释然,说道:“若是被噬魂魔念沾染,那就怪不得了。施法之人向来还在万里开外,当然寻他不到。”惟庸道人微笑道:“我那掌教师弟算到那水仙洞府就在东海之中,且机缘渐熟,不日就要开启禁制,接引有缘之人进入。不知木道友可有兴趣分一杯羹啊?”
木清风惊道:“水仙洞府要出世了?此事我绝无半分消息,既是郭掌教算定,自然不会差的。自要令本岛弟子前去碰碰机缘,还要多谢惟庸道友慨然相告。事不宜迟,我要回岛上布置一番,暂且告退!”不等惟庸道人答言,带了木千山与岳白石就走。
凌冲已数次听闻水仙洞府,能令木清风这等纯阳老祖都如此失态,必是一桩天大的机缘。惟庸道人见周遭没了外人,说道:“难道出山走走,既来东海,便去剑铺中坐坐罢!”一道剑光闪过,转眼间已带了凌冲来至太玄剑铺之中。一去一来,无有丝毫烟火气息,连凌冲都未察觉到一丝法力波动。
晦明童子悄然道:“你这大师伯修为好生高深!”剑铺中清元道人与狄泽正急得团团乱转,先前和事堂被夷为平地,着实惹出极大风波,生怕凌冲也遭了毒手,及见凌冲无恙,并陪着一位老道蓦然出现时,狄泽还有几分懵然,清元道人早已五体投地跪拜下去:“弟子清元,拜见惟庸大师伯祖!”
狄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也跪倒在地。惟庸老道微笑道:“不必多礼,老道不过顺道来瞧瞧这剑铺经营的如何,你们先起来罢!”及至二人起身,眼光在二人身上一转,暗暗点头,对清元道人道:“你很好,能在红尘之中炼心,这剑铺也打理了极好,你掌教师叔祖对你甚为期许,今后宜将勇猛精进,不可荒废了课业。”清元道人受宠若惊,只会傻笑不已。
惟庸老道又对狄泽道:“你这小猴儿心猿未收,贺师弟打发你来坊市,倒是一步妙棋。莫要怨天尤人,跟着你清元师伯好生修行,日后自有你的去路。你只谨记一条,练剑者剑心可孤高桀骜,但人心须得温润就下。”
狄泽得他指点,跪倒再拜道:“祖师金玉良言,弟子定当谨记于心。”惟庸淡淡说道:“谨记不谨记不打紧,关键是着落在躬行二字之上。好了,你们两个且出去,我与凌冲说几句话。”清元与狄泽当即再拜而退。
惟庸老道瞧了一眼凌冲丹田,目中辛辣似能穿透洞虚真界,直面晦明童子之本体,良久才收回目光,说道:“你身上的可是太清门的符法宝?”
凌冲对这位有传艺之德、半师之宜的大师伯全无保留,说道:“正是一面符法宝,乃是尹济祖师飞升之前着手布置,前次弟子于太清门灵江别府之中,无意中得在手中,一路修行走来,得其助力甚大,正亦师亦友。本该着他出来拜见大师伯,只是……”
惟庸道人摆手道:“罢了,你能得了尹济祖师的遗泽,是你的造化。太清门的法宝又不是我太玄派的,不愿出来便不愿,不必勉强。”沉吟片刻,续道:“太清门当年之事,想来你已知道的八九不离十,至于其中覆灭的因由以及背后的黑手等等,老道也不会知晓的比你更多,还不如你直接去问你师傅,让他推算一番来的确实。”
“你是郭师弟的弟子,你的修为本不该我来置喙。只是郭师弟的手段着实令我不解。洞虚剑诀原本便残缺不全,须你自家一路修补,若是此路走通,你的功劳不亚于创出这部剑诀的四代祖师。但他又接连命你兼修了噬魂劫法与太清符法,如今是两正一邪,还特意将你元神一分为二!”
“寻常修士修习一部法门,已是难比登天,你却一口气修习了三部功法,每一部皆是世间最顶尖的法门。看似金玉其外,实则根基不稳,我还不知郭师弟有无手段逆天修补,助你完善道基。但若是再这般下去,只怕……”
惟庸说到关节处,蓦地住口不言。凌冲心知他未尽之意,是说自家所修太过杂乱,难成一体。洞虚剑诀、太清符法与噬魂劫法每一部皆是惊天动地的法门,经历无数推演,几乎到了改无可改的境地,其中最弱、破绽最大的洞虚剑诀,偏偏便是他的根本道法,轻易改换不得。
若是无有逆天的手段与才情,修到最后,只怕是各有精通,却不能登峰造极。一个不好,玄魔两道真气相冲相突,毕生道行尽付流水,必然死得惨不可言。点了点头,对惟庸老道道:“师伯所言,弟子亦深知此理。但事已至此,唯有戮力修行,勇猛精进,想不得其他了。”
惟庸亦叹息道:“不错,你能这么想,说明你道心修炼有成,坚凝不可动摇。好在你元神两分,将噬魂劫法的魔道修为也带了去,暂时不必担心玄魔冲突之事。但你务要留心,阴神阳神一旦遇合,必要生出大乱,切记切记!”苦口婆心咐嘱一番。
凌冲早已看淡修行之事,如今看来,乃师郭纯阳果然算无遗策,一步一着尽是妙手,方能有惊无险修成今日道果。尤其他刚练成西方白虎星神法相,等若是元婴真君的道行,更有强横无匹的推算之能,隐隐觉得乃师尚有后手,不必自家忧心此事,也就不甚在意。
岔开话题,问道:“师伯方才所言的水仙洞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惟庸笑道:“此事你不提,我也要与你详言,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去撞大运!”顿了一顿,道:“水仙乃是一位纯阳前辈的道号,算是修道界公认敬赠的一个道号,极言这位前辈在水行道法之上的造诣。水仙之名世人多无所知,但其师兄大名却是无人不晓,便是癞仙了!”
凌冲啊的一声,叫道:“可是留下癞仙金船机缘的癞仙?想不到他还有同门师弟?”惟庸道:“说是同门,实则二人却反目成仇,水仙恨不能手刃癞仙以快胸臆。”凌冲给他几句话挑起了兴趣,静待下文,连晦明童子也伸长了耳朵偷听,唯有珠儿这小女孩又偷跑出来,依旧爬上凌冲脖颈,伸手去玩他发梢。
惟庸道人道:“世人只知癞仙博通玄魔两道法门,融会贯通,虽则最后仍飞升九天仙阙,却不愧为此界第一玄魔兼修之士。其人为了求学玄魔道法,曾先后拜入五家门派,玄门三家魔教两家。癞仙此人天资纵横,无论甚么道法皆是上手极快,极短时间内便能修成至高境界,在每一家门户一旦到手最高秘诀,立时破门出教,转投别方。”
“水仙便是其最后投入的玄门大派,此派主修水行道法,确有独步之处。癞仙入门在前,水仙入门在后,二人从一师学艺,据说起始时感情甚笃,但其后癞仙学得最高秘传,故态复萌,当即破门扬长而去。但这一回却出了乱子。”
“先前癞仙偷师学艺,多是以假死之事脱身,也无后患。但这一回却露了马脚,被授业恩师追赶上来,勒令其回山领罪。癞仙不从,二人当即动起手来,癞仙博通三家玄门道法,真实法力施展开来,其座师竟非对手,一个不察被其击成重伤,好在癞仙未下杀手,当即扬长而去。”
“那座师强撑着赶回山门,详述此事,羞愧愤恨之下,伤势恶化,当夜便即坐化。水仙自小被座师度上山来,从师学艺,视乃师为父。座师临去之前,曾有遗命,命水仙立誓,必杀癞仙于剑下,清理门户。由此二人反目成仇。”
“那水仙资质不在癞仙之下,癞仙还要参悟玄魔两道功法,颇耗心力,水仙却只需精修本门道法,因此进境极快。二人也是孽缘纠结,居然前后脚证道纯阳。数百年间大战小战不下百次,只是功力相若,癞仙对水仙所修功法了若指掌,多数倒是占据上风,最后的结局便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之后癞仙感应天机,破空飞升,临去前祭炼了一艘金船,将毕生搜集的道诀、法器藏于其中,泽被后人。癞仙去后不久,传闻水仙也自飞升,临去时将师门一座世传洞府留下,留言道谁人有缘入此洞府,可得水仙衣钵。只有一条,须得非是癞仙金船选中的有缘之人。癞仙金船每隔百年现世一次,但水仙洞府却至今下落不明,如今有了开光之兆,才有高手八方云集,欲争抢气运。”
凌冲苦笑道:“那两位当真是冤孽牵缠,不得解脱,就算到了九天仙阙,只怕亦是势不两立罢!水仙洞府如今并无甚么线索,师伯为何如何笃定?”
惟庸道人道:“你师傅已然算定,只静候便是,不日必有佳音。”凌冲点头,事到如今他的修炼路途已偏离了太玄派正途,也无须惟庸老道刻意指点,便告了个罪,自去后方静室之中。
惟庸老道坐镇剑铺,闲来无事,便指点其清元道人与狄泽两个的修行。能得这位老祖师亲炙,正是求之不得。二人乐不可支,聚敛全副心神听道。
洞虚真界之中,虎首人身、周身无穷兵器闪烁不定的白虎星神巍然而立,此相与萧厉修成的星宿魔宗正宗白虎星神略有出入,生具人身,却别有一番微妙之处。
凌冲阳神叹道:“如今总算修成了白虎星神,可先将洞虚剑诀推演起来,等后续三部星神齐聚,再正式下手推算。”将手一挥,洞虚剑诀化为一道流光,钻入西方七宿星域之中。西方七宿无数符星辰当即闪耀不定,一股亘古而来的星辰不灭之意摇荡开来,已是开始推演这部残缺剑诀。
洞虚剑诀是凌冲根本道法,日后还要靠其成道,万万马虎不得,阳神紧盯推算之事,丝毫不敢松懈。数日之后,西方七宿星域吐出一道灵光,正是洞虚剑诀。阳神接在手中,略一查探,叹息一声,这部剑诀比先前多了些妙用,但离推算出法相境界的道法还差得远,自语道:“看来非得修成四灵星神合一,才能推算剑诀了。”
想了想,又将两条如龙精气送入西方星域之中,正是到手的乙木庚金两道先天之气,他想的也甚是简单,洞虚剑诀的元婴境界须得参悟先天五行之妙谛方能成就,不如现下开始,能推算出一分也是好的。
太乙飞星符法的微妙之处便在于一旦修成,皆可自行运转,不必过度关注,凌冲阳神归位,出关来看,却见短短数日清元道人面上道气昂然,连狄泽也脱去几分桀骜之意,有些温润的意思,暗暗点头,惟庸道人传道之功确有奇效,连带他也想寻此老讨教些剑术上的难题了。
清元道人却告知惟庸道人已然出门赴约,据说是太仓三子之首的笑书生终于赶来,见和事堂满目疮痍,暴怒非常,听闻惟庸在此坐镇,便出面相邀,共商报仇大计。太仓三子虽是散修,但各有惊人手段,正是对抗魔教的好帮手,因此惟庸道人欣然赴约。
木清风回神木岛一番布置,岳白石与木千山次日便返回坊市,非但如此,这几日分明有许多修士赶来,一个个目中精光四射,俱是听闻水仙洞府出世的消息,前来碰机缘的散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