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老祖大归,纯阳元神崩散,毕生苦修的法力也自散于虚空,自天地中来,亦回天地中去,赤条条来去,毫无挂牵。纯阳元神崩散之后,便轮到被包裹其中的三魂七魄,练气士以三魂七魄为根基,炼成元神,一旦道行散尽,自也要归于三魂七魄的状态。
但下一刻精舍之中有无量玄光涌现,照在路一刀三魂七魄之上,将之重又凝结为一道玄门元神,却是漱石子预先布置的法阵感应,不令路一刀重新沦为凡夫俗子,好歹保全了一丝体面。
路一刀元神重聚,略略清醒,不复神智昏聩,面上现出一丝大彻大悟之意,飞出精舍,直奔太清星外。到了域外之地,高声叫道:“住手!”
漱石子微微皱眉,果然闪身而出,罢手息斗,一见路一刀模样,悲从中来,只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广惠道人一见,喝道:“师侄,你怎么……”
路一刀惨然一笑,说道:“本门基业已历万年,何等不易,岂可因弟子一人生死而弃毁?弟子万难坐视众位长辈同门为弟子应劫赴难,因此自我了断,欲往轮回而去,还请恩师成全!”
漱石子面上不动声色,唯有胡须微微抖动,默然不语。苏晴顿足道:“一刀,你怎的,唉!”广惠道人道:“师侄,你莫要想不开,就算你道行尽散,只要元神尚在,寻一个上佳庐舍,下一世未必不能重证纯阳,若是去堕轮回,尚有胎中之迷,我与你师傅师叔再难寻你了!”
白无常喝道:“大胆!当着我等之面,还敢妄议搅扰轮回之事,此乃大罪果!”广惠道人反唇相讥道:“千万年来,玄魔两道皆是如此,怎不见尔等去寻他们厮杀,却来欺辱我太清门?须知我太清也有合道的老祖撑腰!”
白无常冷笑道:“就算真有合道老祖,地府也不怕!路一刀已死,还是早些送他上路,免得耽搁时辰!”九幽祖师开口道:“此言乃是正理,路一刀被十殿阎罗朱笔御批,自当限时转世,错过了时辰,便有泼天大祸!”
这一下轮到太清一方犹豫不决,路一刀已然自绝而往,只剩元神,十殿阎罗又已安排好了转世时辰,不可耽搁,但先前那般决绝,若是低头服软,面上未免太不好看。
九幽祖师微微一笑,抬手放出一道灵光,漱石子一愣,伸手接住,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九幽祖师道:“此是一位道友愿意为路一刀求情,看在那人的金面上,今回便破例一次。”
漱石子微微躬身,说道:“此恩必不敢忘!”九幽祖师侧过身去,不受他这一礼。漱石子不以为意,柔声对路一刀道:“既然你意已决,为师不便阻拦,便随阴差去罢,待到你下一世长成,为师自然亲去接引!”
路一刀又惊又喜,俯身拜倒,叩了三个头,哭道:“弟子不孝,拜别恩师!”早有白无常不耐,拿嘴一努,另有一位鬼判祭起生死簿,往他元神上一晃,路一刀身不由主,元神投入其中。
鬼判收了路一刀元神,向九幽祖师点头示意。九幽祖师澹澹说道:“路一刀元神归位,此间事了,我等再不打扰,就此退去!”将手一挥,众阴差鬼判聚拢一处。
那白无常阴笑道:“早知如此,何必负隅顽抗?还白白折损了许多弟子的性命!”广惠道人怒吼一声,便要发作。漱石子舌绽春雷,喝道:“住手!你没瞧见阴差所杀,大多是寿数将近,修道无望的弟子么?”
广惠道人一愣,游目四顾,见那些倒毙的弟子中,大多已是垂垂老矣,要么金丹暗澹、要么元婴萎靡,果然多数都是寿数将近之辈,但想到这些好弟子原本该有几年好活,却莫名其妙死在此地,又是怒火上涌。
白无常笑呵呵道:“幼呵,怎么着?咱们瞧在尹老祖的份上,只杀些小鸡小鸭,总算全了几分颜面,就算尹老祖打入地府,也没得话说,你还敢不服?真要让咱们今日将你太清门灭了,拿你们立威不成!”
广惠道人胸有块垒,却丝毫发泄不出,为了师门安危,只得默默忍耐,蓦得张口喷出一口金色精血,气息已然委顿下去!苏晴一惊,忙运功打入广惠道人体内,助他镇压伤势。
广惠道人心性刚强,受不住白无常接二连三侮辱,偏又不能奋起反抗,抑郁之下,牵动元神,已是元气大伤,若是任由伤势加剧,必然会跌落纯阳境界。
漱石子叹息一声,摆手道:“送他去静养罢!”苏晴搀扶广惠道人回去。漱石子道:“路一刀便拜托道友!”九幽祖师颔首道:“道友放心便是!”将手一摇,掌发玄光,一道空间涡流显现,白无常吆喝一声,众阴差一个接一个走入虚空涡流之中不见,最后则是九幽祖师压阵,待其走入之后,虚空涡流消散无踪。
路一刀元神终究被地府阴差带走,漱石子晃了一晃,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摆手道:“众弟子听命,结阵!”“结阵”二字如春雷炸响,震的众位太清弟子皆是一惊,但多年苦修苦练的本能尚在,立时各据方位,重新结成一座金莲金符大阵来!
饶是太清弟子反应的快,仍有不少人来不及加入阵中,兀自在阵外愣神不已。漱石子凝眉横目,大袖一挥,一道纯阳法力飞出,化成一只金色手掌,与虚空中钻出的一道魔幡狠狠硬拼了一记!
那魔幡悄无声息遁出虚空,幡面暗澹无光,幡尾处却有七道异彩光华摇曳,微一晃动,便有夺人心魄之功,竟是以七情魔法糅合众生烦恼之意炼制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