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不对，是祭奠完人家的餐厅之后，蒙思安和燕飞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了。
这家伙颇有点亢奋，拉着燕飞去他的小院，继续讲述他已经重复最少五遍的规划设计。燕飞听得昏昏欲睡的，看着这家伙只当是看猴戏！
燕飞也知道，估计未来的牛排王蒙老板也是没人可以说这些事儿。可是心里实在高兴，觉得自己有机会大干一番闯出自己的天地，不吐不快，于是拉自己来当听众的。
“我说，你有那么想挣钱吗？有必要这么激动吗？”看着这家伙没半点睡意，第一次不像以前丢掉了那种翩翩公子的样儿，像个猴子似的上窜下蹦，燕飞直想笑。
“我当然想挣钱，当然激动啊！”蒙思安两只胳膊一挥。“你不懂，我要抓着现在的机会赶紧多点话语权，才能挑选个更如意的老婆啊！”
我了个去的，这是为了未来幸福啊！
“有必要怨念这么大？”燕飞就无语了。
“倒也不是怨念，没什么可怨念的，我就想多点话语权而已。”蒙思安嘿嘿一笑。“我又不是什么情种，只是觉得找个乖巧的老婆，以后的日子能过得更简单点。”
“那倒是！”燕飞点点头。“我还以为你将来也会因为爱情去私奔呢！”
“我傻还是你傻？”蒙思安一翻白眼。“你看电视看多了吧？我拿什么私奔？现在吃的用的住的都是家里的。私奔我还得拿家里的钱，花完了我找谁要钱去？私奔那得是在家里过的不好的才会干……”
看来电视上那种富家子弟因为爱情寻死觅活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还都是理智的。嗯，或者说，缺乏为爱情奋不顾身的精神啊！
“家里过得不好的去私奔？怎么私奔？”燕飞也想翻白眼。“嗯……女的说，我们私奔吧？你猜男的该咋说？先等等，等这个月工头给我结了工资再走，现在没钱买车票。”
“……”蒙思安大概没想到燕飞也能这么幽他一默，当时就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俯后仰的。
燕飞淡定地说道：“恭喜你抓住好机会了，现在我还没打算对老客户涨价。要不然你的成本就得增加了！”
吃饭的那时间里，就听他吹牛了，都没空给他说正事儿，现在才有机会告诉他这事儿。
“啊？你这也太黑了吧，刚下来证就涨价？”蒙思安一愣。
“又不对老客户涨，我是准备对以后新来的客户涨价。”燕飞振振有词。“你知道我这证来的有多不容易嘛？费了多大劲儿吗？”
蒙思安不笑了，沉思片刻：“我明白了，按照现在的大形势，你能把证办到手，不费劲儿根本不可能。估计还得那边有人肯给你下力气，否则这玩意儿……嗨，别说这个，其他的什么只要是咱们的东西想办都不好办……”
蒙家是做药材的，对这个体会还是挺深刻的。中药是华国自己的东西，自己去弄个专利都费劲儿，或者干脆不知道去弄，反而是被有些无耻邻居们给抢注了。
所以蒙思安听燕飞一说，就觉得涨价真的一点不黑。才涨这么点，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良心价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想，燕老板这个家伙以前也没听说过有海外关系呀，怎么忽然就把这事儿给搞定了呢？
这个问题，只要燕飞自己不说，估计他这辈子都别想明白了！
燕老板一开始其实心里就有点谱儿，表面装傻充愣实则就是在‘钓鱼’。安德森这个无意中撞上来的傻鱼，还以为自己是鲨鱼遇到了傻鱼，没想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才是傻鱼，不小心遇到了真鲨鱼。
不过安德森也真不冤，一开始他把人当傻子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耍人玩不是也玩的也挺开心吗？就是后来乐极生悲了而已。
两个人聊了一阵子，燕飞实在是不想聊了，扭头问他：“到底睡不睡？”
“不睡！”蒙思安说的坚决的很。“我现在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只想现在就赶紧开业大吉，哪还睡得着啊！另外我还得盘算打听一下，谁家的女儿性格比较好……”
“你这模样明天别出门了，不然会被认为是神经病。”燕飞没好气地给他一句话。“我睡了，晚安啊！”
……
既然到了蒙思安这里，那燕飞就不担心找不到路了。
只不过第二天他准备拉着这个带路人上路的时候，扭头一看，又下来了：“你至少打理一下行不行？你现在这样，蹲路边都有人给你扔钱啊！”
蒙思安两眼直愣愣的盯着他，一脸不知道怎么反应的茫然。发红的眼睛加上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还有憔悴的深情，像是街边刚捡回来的流浪汉。
本来如果只是熬夜，倒也不至于如此。不过这位亢奋过度，后来又弄了点花生米要和燕飞喝酒。燕飞无奈，好吧，你非得找刺激，我就成全你。
没喝上半小时，蒙思安就钻桌子下边去了。
燕飞把他提床上扔了不到两个小时，天不亮就把他拽了起来。他现在都还摸不着东南西北呢！
得，还得把人提回去。
说起来人喝醉也是有意思的很，有的喝醉了睡觉天打雷轰都不动，有的喝醉了又哭又闹……蒙思安这是喝醉了你让他干啥就干啥，扔床上让他睡觉就睡觉，拉起来也能拉走，让他去洗刷，居然还真去准备洗，只不过走路一步一晃，估计一会儿得趴洗手台上睡着……
这模样估计给他拉着大街上，等他就醒了还什么都不会记得。
燕飞站着指挥了他几次试试，乐得不行。然后就放过了他，让他继续去睡觉，自己去领奖去。
……
领奖的地方就是大会堂，燕飞一边开着车一边想着，自己就这么贸贸然来领奖，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他的专利申请的太晚，算下来也就是在年底才申请通过。估计那时候奖项的评选都已经进入了尾声，然后他就加进来了，现在他来了还单身赴会……
正想着，他忽然看到了路边的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他见过的次数不多，但是却能记下来，自然是有点让他值得记住的事儿，然后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下去打个招呼。
因为在想着事儿，时间还早，他开车的速度并不快。看到前边有停车的位子，他就把车停了下来。
下了车，往回走了一段路，就看到那个勉强算是熟人的年轻人。
一个看起来挺朴实的小伙子，拉着一个走路蹦蹦跳跳的小胖娃，旁边还有个胖乎乎的女孩儿应该是小胖娃的妈，只是看着年龄不算大。
小伙子看到燕飞的时候，明显愕然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在这异乡他地的街头，能碰到熟人。他的表情开始有些尴尬，随即就自然了起来，远远地笑了起来，冲着燕飞先打招呼道：“燕老板，你也来京城了，是来办事的吧？”
“嗯！”燕飞点点头。“你也来了！这是你家的……”
“对对对，这是我儿子，这是我媳妇儿。”小伙子慌忙介绍道。“媳妇儿，这是咱们汤河县的燕老板，养牛的那个。我都给你说过我认识吧？你现在相信了吧？”
他媳妇有点怕人似的看了燕飞一眼：“燕老板你好。”
燕飞点点头：“好好好，都好！”
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就是想下来看看而已，也没想太多。招呼打完了，该走了，可是觉得就这么走的话，好像挺尴尬啊！
“那个，你现在还在炸螃蟹？”燕飞没话找话道。
“现在天气太冷了，螃蟹都抓不到了。”小伙子憨厚地一笑。“我和媳妇跟人学了做臭豆腐，现在卖臭豆腐。这不我媳妇说了，咱们都卖了那么多臭豆腐，还没到京城来吃过这里的臭豆腐呢！我给她说不是一样的臭豆腐，她非不听，这不我们就来了……”
“哈哈！”燕飞看着他媳妇不好意思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要知道虽然都叫臭豆腐，实际上这区别可不是一星半点，怎么会分不清呢？分明就是找个借口来玩的。“生意还行吧？”
“好得很，不然我们也没钱来跑着玩。”小伙子咧嘴一笑，不顾媳妇在旁边拉他衣角。“一个月怎么也赚个几百块，比人家上班的可都强。”
和小伙子聊了几句，燕飞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那个，你以前对肉联厂的事也挺熟悉吧？”
“熟啊！”小伙子回答道。“我从小就在那一片长大的，小时候还偷偷冒充他们厂里的职工子弟混进去偷牛肉干吃。后来混的脸熟了才去不成……”
“哈哈。”燕飞又笑了起来。“街头摆摊挺辛苦的吧？想上班不想？去肉联厂？”
“啊？”小伙子忽然一愣。“去肉联厂？”
“嗯！”燕飞点点头。“你不是挺熟悉吗？孩子有人带吗？有人带的话，让你媳妇也去。两份工资的话，估计比摆摊还好点。你要是想去的话，就去厂里找庞发，就说我说的。不想去的话，当我没说，呵呵！碰见了也是缘分，小家伙拿着这买糖去。”
最后一句话是临时想起来的，从兜里掏了张钞票塞给小娃，在这一家三口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直接转身走了。
这时候的小摊上的小吃那是真小吃，价格上就是小吃，便宜得很。能一个月挣几百块，全靠的是量。不过这都是燕飞的猜测，他好久没去汤河县的街道上去逛了。反正他就是个提议，这小伙子想不想去看他自己了。
听着后边的喊声，他冲后面挥挥手，心情更好了起来。
多年前，他带着媳妇和黑子去牛市卖牛，从牛市出来后，遇到了一群小地痞。他把那些地痞都扔进了池塘里，再后来，这群地痞中的一个幡然悔悟，在服装市场的门口，弄了个油炸小螃蟹的流动摊位做起了正当生意。
这是徐小燕知道的，还有徐小燕不知道的，这些地痞领头的那个公鸭嗓子，燕飞在送张老三走的时候就遇到过。
这个燕飞到现在还不知道名字，只是记得他是‘五连炸’的年轻人。那时候的他油头粉面的，即使是后来开始做摊贩的时候，特意搞怪的打扮成印第安人，那时候身上还是一股子流里流气的味道。
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那一脸憨厚的笑容，显然在做小生意的过程中，不但没有变得更油滑，反而是沉淀的更加踏实起来。
相由心生这种事，原来就是如此。人的外表，真的可以随着心性的改变，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实际上也是这种变化，才让燕飞莫名其妙的想停车过来和他打个招呼。说实在的，如果不是燕飞记忆力太惊人，他还真不一定能认出来，这位五连炸，居然变成了这么一个模样。
开着车重新上路的时候，燕飞的心情好得很。今天一早上，可是太乐呵了，先是看喝醉酒的蒙思安，再是京城街头，遇到了一个都已经在记忆角落快要淡忘的，因为自己而发生了巨大变化的人……
而后一份心情好，纯属是好不来有的，反正觉得挺放松的那种愉快。
这份愉快一直保持到进入大会堂，哪怕是发现来参加领奖的人，一个个都顶着各种高级工程师，总工程师，总经理，技术中心主任，博导，研究员……的头衔的时候！
能在这时候还能乐呵呵地和周围陌生的人打着招呼，必须得说，燕老板就是燕老板，这心理素质也得是怪物级别的，弄得那些人都有点发愣。
别人最低都是三十岁的都得叫年轻有为，他是唯一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得亏他没带媳妇来，要不然不知道能引人注目成什么样了。
即使如此，不少人在知道他也是来领奖的时候，也对他相当关注。
他的年龄，真的是……太年轻了！
年轻就算了，关键他还不安生，一进来这里找了个角落刚坐一会儿，忽然就猫着腰跑了起来。然后到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身边：“你好，张站长，我是万城市的，咱们是老乡啊！”
戴眼镜的这位愣了一下才伸出手：“你好你好，你是？”
“我是万城市牵牛花农牧公司的燕飞。”燕飞热情的很。“我对你闻名已久，一直想找机会拜访你的。一直以来，我都对你在畜牧方面的专业知识佩服之极，特别是你在饲草饲料方面的造诣，更是非同一般。不但是我，连我们那里好多老师傅都对你推崇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