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伟斌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苗远给呛了这么一句,一时之间面子也有点挂不住,可是又不能发作,只好黑着一张脸在一旁瞪着苗远。
倒是贺宁对苗远说:“不要把自己的恼羞成怒归咎到别人的头上去,如果你没有做过这些事,现在何必心虚的解释不清呢?你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别人问。现在也还来得及弥补,把你知道的情况都交代清楚,争取一个好态度吧。”
“我哪还敢有啥不好的态度啊……”苗远被贺宁敲打了两句,态度也收敛了一点,原本他觉得贺宁和汤力似乎都不怎么理睬那个“新人”董伟斌,以为肯定是对方不太重要,或者是人缘儿不太好,方才心里面正恼火,一股邪气压不住,所以就找茬儿一样的冲董伟斌来劲了,觉得都怪他的那个傻问题,才会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越描越黑,现在被贺宁这么一敲打,也忽然意识到,即便是刚出生的小奶猫,那也不是老鼠可以随便去欺负的,就算是刚来报到的新人警察,也毕竟还是警察,以他现在所处的立场来看,得罪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我真的就是收了叶茂才三万块钱帮他远亲干这件事儿,然后又分出来一万给了林荣德,那段时间我们那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像人都扎堆儿死似的,烧个死人还得排号儿,有的要等两三天,这边刚刚拉过来,就得先排上队,等到守三天的灵,就差不多排到了,要是家里头不打算弄那些仪式,也是死人留在我们那儿,他们回去,按日子提前过来等着领骨灰,所以正好我也算是得了个方便,趁着乱糟糟的,就让林荣德帮我,偷偷摸摸的又把那个老头儿的尸体给运出去了,把叶茂才的那个远亲给替换回来,林荣德就给叶茂才远亲的尸体烧了,之后该给那个老头儿的亲戚骨灰也都给了,钱是叶茂才提前就给了我的,说是拿到手我也就能放心了,也省得反悔,”他说,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懊恼极了,“我那两万块钱,一分钱没花,都给我爹妈了,真的!我要是说一句谎话,现在就让老天爷发雷劈死我!我当时真的就是赌一口气,嫌他们总说我没出息,所以我就想着说给他们甩两万块钱,堵嘴,以后省得他们总看我不顺眼!他们花没花,我就不知道了!”
“叶茂才说没说过他的那个远亲是他什么人?那个远亲的模样,你还记得么?”汤力眼下比较关心的重点并不是那两三万酬劳的事,而是这个叶茂才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所谓的远亲又会是什么人,以汤力的工作经验,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苗远说出来的那个尸体调包的理由的,不管是他骗人,还是被人骗。
“他没说啊,从头到尾就说是他一个远亲,我也没多打听,当时想的是有些事儿不好多问,知道太多了容易给自己惹麻烦,结果哪能想到,现在我啥也没打听,反倒麻烦更大啊!”苗远哭丧着脸,“早知道我当初说啥也得好好的问问啊!起码现在还能跟你们说道说道,显得我态度也积极主动一点儿不是么!他那个远亲长什么样……我也就隐隐约约的有点儿印象,但是记不清了,真的,不骗你们,这事儿是我干的没错,我干了什么事儿我都承认,但是你们也考虑考虑我是干什么的,是不?我是在火葬场专门开车灵车到处拉死人的,说句有点儿不太那啥的话,我车上拉的死人,我就能记得男的女的,岁数大还是岁数小,别的也没啥印象,都是死人,你说我没事儿去看那个干嘛啊!~你遇到那个老头儿那种病死的其实还挺好的,最起码干干净净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吓人的地方,不像有的人,被车撞了的啊,什么跳楼或者从哪儿掉下来,摔又没摔死,送医院抢救了半天最后还没救过来的,那种别提多吓人了,我都不敢多看两眼,所以我平时也不太注意那些。你现在问我叶茂才远亲长什么样,我说不太上来,就记得岁数没多大,三四十岁?长相……长相……哎呀我的天老爷啊,我现在紧张的头皮都发麻了,真的是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你们让我慢慢想想,行不行?”
“行,”汤力对他点点头,“我带你去找人画像,你慢慢想。”
“行行行!”苗远连忙好像得救了一样的开口说,“只要被让我对着你们几个,我肯定能比现在多想起来点儿啥!我一看你们几个警察在我面前戳着,我就心里头紧张的不行不行的,害怕,脑袋里头就空空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调包尸体的时候都没害怕,现在看到我们反倒害怕了?”贺宁说。
“哎呀,我这是说真的,你们就别笑话我了,”苗远哭丧着脸回应道,“而且给那个老头儿和叶茂才的远亲调包的时候,也不是我动的手,我跟叶茂才说了,那事儿我帮他行,但是我可不能才收了那么点儿钱,还得帮忙搬上搬下的。后来去换的时候,都是他把老头儿的尸体弄下去,又把他远亲的尸体装上车的,我一点儿没碰到,所以我才没那么害怕呢!林荣德是负责烧死人的,他肯定得动手,所以后来他就害怕的要命要命的,直接就疯了,我当时也是一听说他疯了,而且还听人说他疯了还嚷嚷什么不是故意要烧谁什么的,我这心里就毛毛的,所以才跑到庙里面躲着去了么,我觉得跟菩萨佛祖什么的呆在一起,真有点儿什么,它们也不敢进去庙里头吧?好不容易我这刚放心下来,你们就又找到我了……”
汤力示意他起身跟着自己走,苗远一看可以离开刑警队,当即就松了一口气似的赶忙跟着汤力走,贺宁看他那副逃离魔窟一样的表情,没好意思告诉他,呆会儿负责画像的也同样是警察,估计他现在这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出现的太早了。
汤力带着苗远去画像,剩下的自然就是贺宁和董伟斌了,等汤力和苗远一走,董伟斌就对贺宁笑了笑,说:“刚才谢谢你那么替我说话!”
“哦,不用谢,你也不用有什么误会,只是身份角色的需要罢了,别说是你了,就算是局里的警犬被苗远凶几声,那也是不行的,这属于职业荣誉问题。”贺宁摊开手,耸了耸肩,说完之后,她意料之中的看到董伟斌的脸色因为自己的那番话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便又对他说,“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不管是为什么到A市来锻炼的,又为什么会跟我们这个案子,这都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你也不用动不动就特意敲打我几句,让我这个别误会,那个别多想,我真的没有多想什么,只不过是单纯的嫌你碍眼,不信你看我真诚的表情。”
她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脸,然后在董伟斌刚刚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又向他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说如果已经放下了,那相见还是朋友?是不是想说如果我表现的很介意很排斥,说明我内心里面还没有真正的放下?我跟你说,那种心灵鸡汤一样的理论对我来说就是影响局部空气指数的那种气体而已,我是不接受的。假如我以前总去哪一家餐馆吃饭,结果有一天从饭里面吃出来一只蟑螂,可能从此以后我见了那家店就想绕着走,想起来就觉得恶心,你说这是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啊,因为就是单纯的觉得恶心而已啊!难不成我这种反应是因为我还对那家店念念不忘,心里头放不下?”
董伟斌原本似乎确实是有话想说的,可是被贺宁抢先表达完了态度之后,他倒是一下子有些找不到语言了,原本想要对贺宁说的话都好像是被堵死了的道路,如果说贺宁想多了,自己根本不是那种意思吧,似乎不太对,毕竟方才先想到了的人好像是他自己,是他先自作多情的感谢贺宁维护自己的这一举动,而贺宁的回答可以说是非常的直截了当,一点也不委婉,这让他倍感尴尬。这种时候如果坚持认为贺宁是死鸭子嘴硬,不肯对自己的内心诚实呢,贺宁方才又给出了那样的一个比喻,让他无言以对,所以一下子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董伟斌,我其实一直想要跟你说说清楚的,但是之前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第一你的确是不配,第二说多了好像反而会让你产生一些不太符合实际情况的遐想,但是介于你最近的这些个‘身不由己’,我觉得咱们还是把话说得清楚一点吧。”贺宁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对脸色复杂纠结的董伟斌说,“不管之前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巧合,以后如果你不回避,那就由我来选择回避。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我不会因为那些就对你耿耿于怀,但是也不会说什么已经过去了,原谅你,毕竟做了不那么道德的事情,什么时候被人想起来了就唾弃一遍也是正常的,我要是说自己已经释怀了,不放在心上了,那我要么是傻,要么是虚伪的应付你,这两者我都不想要。傻过一次就够了,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在你面前故作大度,我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生命可以用来浪费。从过去来讲,我没有办法释怀那种侮辱人智商的欺骗行为,从现在来讲,我也已经开始了一段新的感情,每天还有个前男友在身边打转,这样的事情好说不好听,所以,以后我会避免你那些所谓的‘你也没有办法’的无奈情况,你也好自为之吧。”
原本以为董伟斌会继续道貌岸然的解释自己是多么的坦荡,所以对贺宁所说的这些一无所知,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样那样的误会,没想到董伟斌这一回的反应却并没有依照着贺宁事先推测到的路数来进行,他稍微沉默了几秒钟,忽然开口问贺宁:“你有别的男朋友了?这事儿我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第一,我不是有别的男朋友了,我是只有那么一个男朋友,请注意你的措辞,不要诋毁我的品行。第二,我的事情没有必要向你报备,而你身边用来打听我个人情况的途径也似乎不太正确,这么说足够清楚明白么?”贺宁耐着性子对他说,“所以既然现在咱们也算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以后就好自为之吧。”
“等一等,你男朋友是谁?”董伟斌被贺宁戳穿了以后,索性也就不再去遮遮掩掩的故作坦然了,而是直截了当的盘问起贺宁来。
贺宁本来是不想要理睬他的,但是一想到董伟斌最近的这一系列举动,到底是什么意图那已经是非常明显的事情了,自己如果真的想要早点摆脱他的这种貌似合理,实际上却好像阴魂不散一样的纠缠,最好的做法就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自己如果不给他一个清楚明白的答案,他还会想方设法的去用他的办法查证,那势必也会影响到自己和汤力的生活乃至工作。
就像贺宁方才对董伟斌说的那样,那也是她自己非常真实的想法,即便自己对董伟斌压根儿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觉得好像看到了癞蛤蟆一样,但是有那么一个前男友似的角色一直在周围搅扰个不停,这对于汤力而言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既然两个人已经是男女朋友了,让自己男朋友不痛快,自己也不舒心的事情,当然是要尽快处理掉比较好。
“我男朋友你见过,这两天也见了好几次了。”于是贺宁十分坦然的回答了董伟斌的质问,“汤力就是我的男朋友,所以以后你最好不要在我们两个人的面前转来转去,就当是给自己留点脸面和尊严了,不好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