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公园贺宁知道,之前刚刚调到A市来的那会儿,方圆总觉得她是因为有什么不愉快的心事所以才会调转工作,每到休息日的时候就会特意拉着她到处逛,一直到后来贺宁实在是不要意思占用方圆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去当电灯泡了,找了各种理由拒绝方圆的陪伴,让她跟戴煦该怎么约会就怎么约会去,这才停止了几乎每周一次的“A市一日游”活动。那个公园就是在那段时间在方圆的带领下去过的,哪个是北门贺宁一下子还真有些吃不准,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公园的地理位置属于闹中取静,周围都是相对车流比较繁忙的路段,不管是哪一类型的监控设备都不缺乏,如果传单是在那里被拿到的,线索应该不难找。
于是在和两个男生聊过之后,贺宁就立刻着手,先明确了北门是哪一个,和小肖确认过没有问题之后,便着手调取了那个大门口附近的监控录像。
根据小肖提到的日期来看,他捡到那份传单的时间距离所谓的“惊悚派对”开始的时间,也就是众人发现了死者的时间,仅仅相差一天,结合法医对死者死亡时间的判断,在小肖他们拿到传单的时候,这名女性死者应该已经遇害了,甚至凶手印制传单的这一行为本身就是在杀人之后,此人的胆大妄为,也是让贺宁有些感到惊讶的,难道就不担心有人拿了传单比较好奇心强,不等到规定时间就跑去案发现场探看情况么?万一被人撞了个正着,凶手又打算怎么办?
调出了监控,贺宁和汤力仔仔细细的把公园北门所对应的路口都过了一遍,为了保险起见,公园其他几处门口附近的监控,唐弘业他们也有调取出来,经过了一番劳心费神又极其枯燥的筛查,还真被他们发现了可疑对象。
一辆银灰色小轿车,在凌晨天还没有亮起来的时候,从那座公园的北门前马路上经过,通过的速度并不快,在经过公园门口的一瞬间,从车窗口飞出一个白色的东西,落在路路边人行路旁边的绿化带上,车子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比之前加快了速度,加速离开了现场,直到消失在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内。
这个路口所安装的监控摄像头清晰度还是比较理想的,可以放大画面一看清楚一些细节,从车内丢出的那个白色物体的形状、体积,再加上落在路边的那个位置,结合这几种条件,不难猜测,那应该就是一沓捆扎好的传单,那辆丢出这一沓传单的车辆也显然是有所准备的,在车头和车尾的牌照上面都贴上了反光度极高的光盘,将号牌遮掩了一个严严实实,根本无从看出车牌号码。
没有办法,贺宁和汤力只好顺着这辆车子行驶的方向继续排查,试图通过这辆虽然看不到车牌号,却因为车牌位置处的光盘而显得同样十分醒目的银灰色轿车行进的路线来锁定驾驶者的落脚处,他们顺着路线查下去,在接下来的两个主要路口都看到了这辆车的踪影,因为是凌晨时分,这辆车也很幸运的没有遇到巡警的巡逻车,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去追究遮挡号牌的问题,而过了那两个路口之后,这辆车就神秘的消失了,没有在从其他几个可能出现的路口找到踪影。
贺宁和汤力确认了一下那个地段的地形,发现那是一片老城区,周围有很多开放式的小区,有的小街非常老旧,甚至更像是胡同,这些地方往往都是没有任何监控设备的,属于盲区,那辆车有可能是藏匿到了监控录像的盲区当中。
贺宁把之后那几个可能的路口找来的监控录像一口气放到了早上八九点,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这一次的犯罪人果然是十分狡猾的,那个路段到了早高峰时间段,交通十分的繁忙,路上来来往往的各种车辆都特别多,最常见的银灰色当然也不少,再加上那款车的车型在A市也是非常普遍,假如对方先藏在了监控的盲区当中,卸掉了用来遮挡车牌号码的光盘,等到早高峰来临的时候,再绕个路混入车流当中,自然就好像是把一条泥鳅扔进了装泥鳅的鱼缸里面,仅仅凭借方才能够掌握到的“光盘”这一线索,那绝对是无从找起的。
车子的线索到了这里就又断掉了,虽然令人有点沮丧,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挫败感,毕竟死者的身份都还没有明确,调查工作也刚刚展开而已,这种时候如果就那么一帆风顺,反而有些与案件表现出来的复杂性不太搭调。
“现场的那些娃娃,好像到处都买得到,没有什么稀奇的。”贺宁捉摸着案发现场的特征,过了半宿,换成了大白天,她的感受也稍微好了一些,但是细想起来还是会有一些毛毛的感觉,“死者身上被切掉的部位,被缝在搪胶娃娃上面的那些东西……好像除了看起来很恶心,很恐怖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还有那些被煮熟了的……东西……餐巾上面的字,总感觉好像凶手这么布置现场,应该是想要表达什么,但是又说不清楚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吃人?人吃人?被‘吃’的人是惩罚么?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惩罚呢?这种情况下,要么是情杀,要么是仇杀,所以难道凶手想要表达的要么是爱她就吃掉她,要么是恨她就吃掉她?可是如果是这样,切掉的那些部位就又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感觉就好像单纯为了营造一个恐怖气氛而刻意弄出来的似的。”
“也说不定是有什么变【HX】态的意图吧,现在没有明确的事情还太多了,不过归根结底一句话,变【HX】态的心理活动,咱们不懂。”唐弘业叹了一口气。
“不懂也得懂,”汤力倒了热水过来,递给唐弘业和贺宁一人一杯,“不知己知彼,怎么百战百胜?”
“是,咱们就得是学了一肚子变【HX】态的思维方式,但是还得一丁点儿违法乱纪的事情都不做,这得多有定力啊你说!”唐弘业抓了抓头发,伸展了一下有些疲劳僵硬的四肢,无限感慨的说。虽然说凌晨的时候也到值班室去短暂的休息过,但是终究还是疲劳,一转眼又忙了大半天了,只觉得浑身僵硬。
到了下午,死者的面部还原基本上完成了,其身高体重和年龄也有了一个大概的区间,死亡时间到了现在应该已经超过了四十八小时,假如她是A市本地人,按估计的年龄来看也多半是成过家的,估计到这会儿应该有人报案了才对。
然而一直到了晚上,始终没有任何的报案人,到了第二天一早,仍旧没有动静,贺宁他们有些担心,难道这名女性被害人生前是从事见不得光的皮肉勾当么?通常来讲,从事那种勾当的女人很容易成为犯罪分子下手的对象,并且因为那种勾当是见不得光的,通常这一类女性会选择背井离乡,到距离自己故乡非常远的地方去,平日里更是与家里面联系甚少,只定期的汇款回去支持家中的开销,而其在家乡的亲人也往往已经麻木了,只要照常有钱收,并不会主动去联络那些女性,过问她们的生活状况。正因为如此,这一类女人在出事之后,也很难确定她们的生死,更难等到来自于家人的报警,情况比较棘手。
到了第三天,终于有人报案了,接到报案的是公安分局,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到那里去报案,说自己的妻子之前跟自己在家里吵了一架,赌气离开之后,到现在已经有四五天的时间了,起初打电话不接,但是还回复他短信,到后来大概两天之前发短信不回,男人打电话过去,发现妻子的手机关了机,打从那以后就一直联系不上,所以他选择了到公安局报警,希望警察能够帮忙寻找妻子。
此人名叫麻经纬,今年四十一周岁,他的妻子名叫祝盼香,今年三十七周岁,是A市某医院的护士,麻经纬在报案前已经去祝盼香的工作单位确认过了,祝盼香已经好几天没有去上过班,谁也不知道她在赌气离开家之后去了哪里。麻经纬求助无门,公安局成了他最后的希望,找到妻子的救命稻草。
从麻经纬提供的照片来看,祝盼香的相貌看起来和汤力他们要找的这名女性死者还真的是非常相近,于是他们立刻联络到了麻经纬本人,希望他能够尽快到公安局刑警队来一趟,麻经纬在电话那边显得十分紧张,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下来,一个小时之后出现在了刑警队办公室的门口。
麻经纬虽然已经是四十一周岁的人了,看起来却要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好几岁似的,如果不知道他的实际年龄,估计也至多会认为他只有三十六七而已。他本人身材比较消瘦,因为瘦的缘故,反而显得头有点大,再加上他的皮肤很白净,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给人感觉十分的文弱。
“你好,我叫麻经纬,我之前报案说我老婆祝盼香离家出走联系不上……”他有些怯怯的开了口,“请问你们找我来,是找到我老婆了么?”
贺宁微微叹了一口气,示意他进来,又让麻经纬在自己的桌旁坐下来,然后对他说:“我们叫你过来,是因为有一名女性死者,看起来样貌和你的妻子祝盼香非常相近,所以需要你过来跟我们确认一下。”
麻经纬的脸上并没有更多的表情,他木然的就好像没有听到贺宁在对自己说什么似的,迟疑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一步一步的走到贺宁的办公桌旁,贺宁示意他坐下来说话,他回头看了一眼椅子,然后就坐了下去,偏偏他的身体跟椅子中间还有一段距离,于是这么一坐就坐了个空,整个人摔了个四脚朝天,就连椅子都被掀翻了,发出嘭的一声响。
贺宁被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去搀扶麻经纬,汤力在一旁比她更快了一步,把麻经纬拉了起来,麻经纬有些羞愧,满面通红,小声的连连道歉,声音有些颤抖,估计是太紧张的缘故,还好他再一次坐下去的时候坐稳了,没有再摔倒。
贺宁把还原后的画像给他看,他拿到手里看了一眼,两只手就抖了起来,张了几次嘴才成功的说出话来,声音比方才抖的还厉害:“我老婆……我老婆是大众脸,长得……长得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特征……”
“祝盼香的右手以前有没有做过六指的矫正手术?”贺宁问。
麻经纬原本就很白的脸,现在更白了,有些魂不守舍,过了一会儿才终于表示自己要辨认尸体,不然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妻子。
可是这一次的死者面部基本上等同于被毁了容,根本无从辨认,就连身体上的皮肤也被剥的七零八落,想要从身体特征,例如胎记、疤痕之类的来确认也是不大可能的,让麻经纬去辨认也只是徒增惊吓,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
“情况比较特殊,认尸恐怕没有什么意义,你和祝盼香没有共同的子女,对吧?”贺宁问。
麻经纬摇摇头:“我老婆不想要孩子,我一直都尊重她的意见。”
“祝盼香的娘家父母不是本地人吧?离得远么?能不能通知他们过来一趟?”没有办法,贺宁选择了退而求其次。
麻经纬有些迟疑了,面对着贺宁和汤力询问的目光,才讷讷的说:“她……她爸妈当初不愿意让她嫁给我,不同意,我老婆为了我跟她爸妈都闹掰了,我们结婚这些年,都没有跟他们联系过,我怕……我怕万一跟他们说我老婆可能出事了,他们……他们搞不好要闹很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