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问什么？
杨帆总共只问了四个问题，两个私人评价，两个专业问题，既没有问骁龙的发展规划，也没有问个人的薪资待遇，和杜秋预想的完全不同，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半会不知道问什么好。
问他如何打造优秀的人力资源管理体系？
问他想要什么样的薪酬待遇？
这些问题毫无意义，根据陈大猷提供的信息，杨帆在京城大学读完计算机专业之后，去美国深造，一年之内拿了两个硕士学位，然后进入麦肯锡，从事人力资源信息化管理方面的咨询工作，是这个领域的专家，而杜秋对此一知半解，就像中学生遇到了博士生，知识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问了也白问，根本无法分辨他说的是是好是坏，是否符合骁龙的发展需要。
难怪杨帆根本不问骁龙的未来发展规划，因为同样毫无意义，比如我说我能让骁龙2000年之前能成为市值过百亿美元的大公司，他会信？
杜秋借着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机，心念电转，思索了片刻之后，忽然想起了陈大猷说过的一句话：“杨帆最会看人下菜。”
没错，看人下菜！
这家伙从机场见面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在营造和杜秋脾性相投的形象——专业、直接、不近人情、公事公办。
他问的那四个问题，看似随意，其实很有技巧，两个私人问题中，先问陈大猷和秦牧对他的评价，用自贬来拉近和杜秋的距离，消除陌生感，再问杜秋对陈大猷和秦牧的评价，来判断杜秋有没有识人之明。
而两个专业问题中，第一个是试探杜秋对人力资源部门的重视程度和认知水平，第二个是恭维杜秋在管理方面的才能，以OKR为基础，营造和老板志趣相投的共同话题，为未来的工作做准备。
确实是个厉害人物，如果穿越前在上班的时候遇到这种人，除了纳头便拜之外，别无他想……
不过如此用心，说明他确实对骁龙的工作很有兴趣……
“杜先生，绿灯亮了。”
“不好意思，想事情走神了。”杜秋启动汽车，穿过路口之后，说道：“杨先生，我没什么问题要问你，不过有个问题想当着你的面问一下陈大猷和秦牧，可以吗？”
杨帆微微一愣，然后点头说道：“可以。”
杜秋于是把车停在路边，拿起大哥大拨通了陈大猷的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到他余怒未消的嚷嚷道：“杜秋，那个操蛋的家伙滚蛋了？”
“我和杨先生还在去火车站的路上。秦牧和你在一起不？我问你们俩一个事。”
“我们俩都在出租车上，正准备回公司。什么事？”
杜秋把大哥大举在自己和杨帆两人中间，盯着他问道：“杨先生是不是一个做事不择手段的人？”
这个问题让杨帆为之讶然，扬起了眉毛，抿紧了嘴唇，但表情很坦然，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两秒钟，然后听到了秦牧的声音：“据我所知不是。”
“秦牧，他刚才那样对咱们俩，你居然还帮他讲好话！”陈大猷似乎在吃什么东西，咬的咯噔咯噔响，过了一会才说道：“这家伙是个天煞孤星，操蛋的很，不过不择手段倒不至于，否则我根本不敢挖他来骁龙，本来就够变态了，要是不择手段，别人根本没法活。”
秦牧性子宽厚，说好话也就算了，陈大猷如此心高气傲的人，刚刚被当面折辱了，居然还能秉着公平之心为其说话……
看来杨帆真的不简单，也确实不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杜秋挂了大哥大，侧身面对杨帆，正色说道：“杨先生，我问完了，现在是去酒店，还是去火车站？”
“去酒店吧。”杨帆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道：“杜先生，你让我刮目相看，我很期待以后的合作。”
“我也一样。”
预定的房间和西尔弗伯格来时的一样，都在云城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里，距离两人所处的位置只隔了三条街，几分钟就到了，杜秋把杨帆送进套房之后，说道；“云城条件不如浦江，杨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让人安排。”
“杜先生不用客气，我不太讲究起居住宿。”杨帆把行李箱放好之后，说道：“我对骁龙所知不多，杜先生对我也所知不多，所以我觉得应该有个相互考察的时间，你觉得呢？”
“我也有同样的想法，杨先生的意思是？”
“我这次出差回来之后，有一周的休假，从7月31到8月7日。”杨帆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日期，说道：“根据刚才的交流，我认为杜先生是想建立一套能够让员工产生归属感和荣誉感的人力资源体系，这样的体系需要充分了解底层员工的实际需求，我打算从明天开始，以实习生的身份加入骁龙，进行暗访考察，没问题吧？”
“没问题。”杜秋对此求之不得，说道：“我会安排的。”
“如果我认可骁龙的未来前景，会在8月7日之前给出考察报告，如果杜先生认可我的报告，到时候我们再谈具体的工作合同。”
这家伙简直是量身定做的人才，太贴心合意了，不知道为什么陈大猷和秦牧都不喜欢他，杜秋感觉捡到宝了，赞同道：“可以。”
“我信奉有劳必有得的原则，在提交考察报告的时候，杜先生要支付相应的酬劳。”
“那当然。”杜秋最不在乎的就是钱，不仅一口答应，还主动加码道：“杨先生辛苦了，在骁龙考察期间，一天给一千块的补贴，如何？”
“杜先生真是爽快，那多谢了。”杨帆笑纳了补贴，然后环视了一圈套房，说道：“我现在需要休息，杜先生请便，等明天早上8点再派人过来，安排我去骁龙实习。”
和这种人谈事情，真是省时省力又省心……
如果他正的来了骁龙，而且能力出众的话，自己以后可就要轻松很多了……
杜秋离开酒店，见时间还早，就开车去了骁龙总部，在楼下刚好遇到了从出租车里下来的陈大猷和秦牧，于是跟他们俩说了一下杨帆的选择。
“我就知道这家伙是有备而来，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陈大猷在电梯里拍了拍秦牧的肩膀，说道：“反正国内的事我不管了，后天就去美国，以后你就好好享受杨帆的折腾吧。”
“其实杨帆除了孤僻和功利之外，别的也没什么。”秦牧并不担心，说道：“他不是无事生非，没事找事的人，只要不犯错，就不会折腾我。”
“你是老好人，谨小慎微，想抓你的错还真不容易。”
杜秋想起杨帆对两人的评价，忍不住笑了，问道：“你们俩都说他功利心很强，唯利是图，为什么又都认为他不是不择手段的人？”
“这事说来话长了。”陈大猷走出电梯，邀请道：“去我办公室坐坐吧，把剩下的半瓶威士忌给喝了，不然便宜卢子健了。”
“也行。”
这天是星期六，并没有安排加班任务，不过几乎所有员工都在，一是因为办公室里有空调，比宿舍凉爽舒适，二是因为周末时间允许员工自由使用电脑，不管是加班、干私活还是玩游戏，都随意。
陈大猷的办公室在右侧最里面，在经过会议室的时候，杜秋听到里面有噼里啪啦的打斗声，还有杂七杂八的叫好喝彩声，于是推开房门看了看，见里面围坐着十几个员工，正在用录像机看电影。
会议室里的录像机平时用来放技术讲座，周末同样可以自由使用，所以看电影并不违规，不过杜秋闻到了浓重的香烟味，皱眉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公共场合禁止吸烟，每人罚款100，周一自己去交。”
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有个刚来不久的女实习生举手争辩道：“杜总，我们女生又没有抽烟，为什么也要罚我们的钱？这不公平。”
90年代禁烟意识不够强烈，很多人都有抽烟的恶习，而IT公司办公场地很集中，如果不在公共场合禁烟的话，二手烟从早到晚都不会停，会严重影响员工的健康，杜秋爱惜生命，对此深恶痛绝，警告道：“公司条例上写的很清楚，没有阻止他人抽烟，一样罚款！”
陈大猷等他关上了会议室的房门之后，说道：“何必搞这些没用的福利，直接让他们周末加班就是了。”
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小福利，是杜秋从穿越前那些一流IT企业里学来的，其实暗藏玄机，他指了指会议室，解释道：“如果他们有竞争意识，周末来看电影之后发现别人在工作，就会产生危机感，主动去加班，主动加班比被动加班要有效率，如果他们缺乏竞争意识，没有危机感，不主动加班，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淘汰，久而久之，公司内部就会形成良性的竞争文化，不用抽鞭子，员工自然就会努力工作。”
“我一直以为我够黑心了，没想到你比我还黑心。”陈大猷摇头而笑，说道：“你和杨帆凑在一块，以后那些员工恐怕主动加班累死了还念着你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