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样说,众人都哄笑起来。
李颗在人群中翻了个白眼,知道沈栗是故意的。岳母收拾女婿是应有之意,但谁也没料到沈栗竟落得满头包,还要顶着这一脸包下场。
沈栗这个怨念啊,就算杨氏对他也满怀歉意,可到底没让他见到李雁璇。岳母的规矩太大,怎么办?
沈栗这几个月虽然为“小未婚妻”闹心,可一直没放下书本,用方鹤的话说,哪怕做榜上最后一个,也得爬过府试。过了府试就是童生,过不了,县试还要重新考!何况还有那一对岳父岳祖父。
何家上次吃了闷亏,不但名声受了影响,还叫沈栗咬下两口肉来,现在还没缓过气来,这回盯着他们的人更多了,因此府试上安安静静没来捣乱。
待到放榜,李颗第一,沈枫第十九,沈栗……巧了,还是第十!
沈栗毕竟是有天赋的,只是下功夫读书的时间不长,前前后后也就一年多,但就是凭原主那半瓶水的底子,狠读了这一年多,加上李家父子的“特训”,叫他这回扎扎实实名列榜上,得了第十!惊掉一地眼珠子!
有叫不公的,卷子贴出来,确实写得好,得个第十,还是可以的。
李家父子也咋舌,按叹沈家的气运,本以为这代青黄不接吧,偏沈栗开了窍。
李意建议沈栗接下来不要继续考了,十一岁的童生,说起来还是很长面子的。就凭沈栗那手字,院试也是不易的,就算侥幸过了,名次也不会高。不如潜心攻读,以沈栗的资质,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几年后再下场,必然鹤立鸡群。
沈淳后槽牙都笑出来了。
他为什么那么急着给儿子定亲?
大军都准备好了,一声令下就得开拔。就是御驾亲征还有死皇帝的呢,甭管什么人,武艺好不好,身份高不高,但凡上战场,就得做好死的准备。
他要是不幸死在李朝国了呢?沈涵死后,沈凌虽然也是明白事理的,但到底是疏远了,沈沃和他亲,可那是个只顾玩的。到时候,儿子们怎么办?
先找好岳家,出了事,也算多个靠山。
他得把家安排妥当了。
没想到,沈栗还真长脸!
照沈淳的打算,原是想等沈栗大些就把把儿子送到府军前卫的,可如今李侍郎既然说沈栗从文竟还有些希望,他又有些犹豫了。
爵位日后要留给大儿子,沈栗就算在府军前卫中再好,皇上也不会多加封赏,为礼数也好,为权衡也罢,总会让一家子分个上下的。从文却不同,文武不同道,沈栗若有这个天分,叫他读下去也好,却又怕这科考变数太大,多的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沈淳左思右想打不定主意,皇上先替他决定了。
邵英下旨,礼贤侯二子沈栗沉稳聪敏,孝贤仁恭,着出入东宫,擢选为为太子伴读。
太子邵威今年都十七了,已经开始进入朝堂领差事,这会儿却多了一个十一岁的伴读。
想当初老侯爷沈勉就跟在太祖邵廉屁股后头,沈淳打小和邵英混在一起,这一代沈淳长子沈梧小时候邵英也是抱过的——亲儿子邵英说不定还没抱过呢——这些年,沈梧身体看来越来越差,得,邵英又把沈栗送到太子身边。
众位大臣心领神会,皇上对礼贤侯府真是青眼有加,除非太子倒了,不然沈家至少还能富贵一代。
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不清楚,沈淳父子还不知道么,皇上忽然加恩礼贤侯府,是因为沈淳他就要出征李朝国了,皇上这也是给沈淳吃个定心丸。
沈淳把两个儿子叫到书房,该叮嘱的叮嘱:“老子走后,你们兄弟二人一定要齐心合力,不要被人挑唆着窝里反。梧儿淳厚的过了,有事情和你七弟商量着办,他心眼比你多;多听你祖母和六叔的,自打你三叔死后,老五和咱们就不亲了,他们一家子都是自扫门前雪的,不找麻烦,也不尽力。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沈梧一一应了,沈淳又道:“为父倒是不担心家里如何,只是怕外人使坏。”
沈栗问:“父亲可是担心如那姚宏茂与何泽一般人?”
沈淳似笑非笑道:“你可知姚宏茂主仆如今怎样了?”
沈栗摇头:“自打父亲出狱,儿子就再没注意了,皇上不是令缁衣卫汇同大理寺调查么,如今近一年过去,莫非还没有结果不成?”
沈淳哼道:“结果?为父出狱当夜,那两人就在大理寺狱中暴死了。”
沈栗惊道:“什么?暴死?这不是摆明了事有蹊跷吗!”
沈淳点头道:“大理寺近年来犯人莫名横死的不少,奇怪的是竟查不出丝毫踪迹,皇上颇为震怒,只是这件事事关朝廷脸面,一日没结果就一日不能宣扬,为父今日告诉你们只是要你们心中有数,咱们家也不是万事无忧的,但不可向外透露。”
沈梧二人应是。
沈栗道:“父亲不必太过担心,您领兵在外,无论如何皇上总会护住咱们家的,就算有什么不妥,总要等您回来再说。至于何家,先前他们动作太多,如今知道两家不和的人多了,他们反倒不好下手。”
沈淳点头道:“说的也是。如此,为父也放心些。”
沈淳这里忙忙活活料理家务,那边沈凌兜头给他一个闷锤,沈凌迁大同府同知,因此提议要分家!
沈凌年二十一,别看正五品兵部郎中做的好,想要升迁就没那么容易了,太年轻,且有的熬呢。别看同知也是五品,还是地方官,说起来算平迁,可大同位置好啊,反正不用在兵部混资历了,又有实权,说不定升迁的更快,有了这个机会,沈凌是绝对不会放手了。
沈凌还不知道沈淳要领兵出战。这阵子兵部虽然忙活,但知道实情的人不多,嘴都严着呢,只有传言说是皇帝要整顿军备,如今边境还算安定,谁能想到是要出兵呢。沈凌觉得这阵子沈家诸事稳妥得很,大房的侄子们也都定亲了,沈栗又成了太子伴读,自己在任上还不知要几年,这时候提分家正好。
田氏倒是赞同分家:“老五不是冲动的人,他既然说出来了,只怕早就和王氏合计好了,家里不是还有老六在?何况有王氏在,就不能指望沈凌出力。”
沈淳思来想去,沈凌分出去也好。他这两年也有些提防沈凌,虽然面子上还过得去,其实自打沈涵死后,两个人就不好做兄弟了,要不然沈淳也不至于那么急着给儿子找岳家。他原是想自己不在家若沈凌威胁到儿子们还有亲家同他抗衡。
沈沃虽然一直玩,至今没有官身,但胜在交游广阔,朋友多。侯府内有太夫人镇宅,外有沈沃帮衬,倒也足够。
开宗祠分家产,选了个吉日,沈凌收拾东西就要启程了。
沈枫这一房都还小,王氏有心要带走,可是沈家户籍在景阳,以后要下场,还得回来,路上奔波也受罪,王氏知道沈淳还是不会亏待侄子的,索性教他留下,只带着沈枣儿和沈枞。
王氏临走前还闹了一场。喝的醉醺醺的,也不知是怎么进了宗祠,对着老侯爷的排位絮絮叨叨痛哭一场,道:“侯爷眼中从未有过妾身,也未有过妾身的儿子,日后妾身死了,宁可去做孤魂野鬼,也再不要见侯爷!”
看了一眼赶来的侯府众人,笑道:“想我当日身为妾室,连进出这侯府都要走角门,如今要走了,反倒有幸走一走正门。”
洒然一笑,遂唱着一支小曲儿离开了这座她生活了大半生的礼贤侯府。
六月初一,沈淳挂帅,领军三十万出征李朝国。
沈栗送别了父亲,照例到东宫点卯。
其实沈栗每天在东宫也没什么大事,太子待人亲善,可惜,沈栗年纪小,太子本来就有伴读,现在来了个“小不点儿”,就算太子有什么事要商量,也轮不到他。沈栗也乐得清闲,沈淳不在景阳,低调做人总不会错。
每天上午,待太子从朝上回来,跟着太子听太子太傅讲书。太子别看就比沈栗大六岁,此时却已经有了长女,所以颇有些把沈栗当小孩子的架势。有时候看看到中午了,就拎着沈栗一起吃饭,沈栗言语风趣,也算给太子解闷了。下午就没沈栗什么事了,回家读书去吧。
沈栗想悠哉游哉的过日子,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奇哉怪也,除了何家,我竟还有仇人?这位仁兄,为何日日企图用目光杀死我?
“仁兄”姓杜名凝字宏端,国子监祭酒杜铭之子,最重要的,他是李雁璇的表兄,想娶李雁璇。
俗语讲“一表三千里,表到哪里算哪里”,亲属之中,表亲最多,就像沈栗和李雁璇礼法上是表姐弟,但实际上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杜凝也是李雁璇七拐八拐的表亲,长李雁璇三岁。
杜凝瞄上李雁璇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一个十七,一个十四,一个才子,一个佳人,一个国子监祭酒之子,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女,无论年纪,人才还是门第都合适。这边刚准备来个亲上加亲,得,人家先加上了!
看好的媳妇被狼叼走了!户部侍郎的岳祖父和侍读学士的岳父是别人的了——这个最重要!呜呼,媒婆可忍,表哥不可仁忍!
这夺妻狂徒居然也成了太子伴读,好机会,再不下手更待何时!呵呵,杜某整死你!
做了太子伴读不到一个月,沈栗被杜凝杜宏端一状告到太子太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