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奈菲”,是在罗迪伏击亡灵玛格达失败之后。
当时罗迪重创了玛格达,却也险些为此丢掉性命,倒在血泊中的他被救回公爵府后便始终处于昏迷之中,而被噩梦缠身的他醒来之前,便始终在重复着这个名字…
而在更早的时候…在罗迪带着她逃脱弗朗西斯的追杀时,他亲口承认仔细喜欢的那个“她”,有一头红发。
莎莉曾无比好奇这个让罗迪念念不忘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然而直到她离开艾弗塔,也没来得及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然而此时此刻,一切似乎真相大白。
原本微热的身体几乎瞬间冰凉一片,莎莉的目光有些僵硬的望着前方,昏暗的视线中,奈菲嘟哝了几句梦话,已然沉沉睡去,可她眼前闪过的,却是这几天来罗迪和奈菲在一起的所有画面——
“罗迪哥哥真好…”
“他知道我最喜欢什么零食,还做了我最爱吃的烤鱼,好香…”
那些之前并没有在意的情景,此时好似一根根刺一样扎进心里,令莎莉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而当她回忆莫格拉村的战斗时,这才想起罗迪在那倒塌木屋前的表情,似乎隐隐带着许些她难以理解的情绪。
莎莉不知道“疑邻盗斧”的典故,但显然她越是回想便越觉得罗迪对一切早有预谋,而最让她起疑心的,便是罗迪找到奈菲母亲的事情--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奈菲牵挂了半年的事情,到了罗迪这里几乎迎刃而解,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而最让莎莉感到难受的,便是对罗迪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真正目的--难道他只是来救奈菲的,而对于自己则根本没有上心过?
当某些情绪出现时,莎莉心中原本对罗迪抱着的期待,便迅速急转直下…
女人的感性是根本没有“理智”可言的,而到了这种大喜大悲之际,她更是失去了大部分判断力。
躺在床上,身体因为奈菲的搂抱而僵直着不敢动弹,她甚至想过把奈菲叫起来仔细询问一遍,可终究应了那句“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对罗迪的一厢情愿,让她愈发感觉自己简直傻得无可救药…
罢了罢了,既然他要骗自己,那就由他去吧,以后再也不见就是了。
如此极端的想法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可思来想去,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她终究狠不下心来去和罗迪大吵一架。
她能一刀一刀将自己的亲哥哥砍死,但对于罗迪,莎莉却宁愿将那些苦楚默默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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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颇为漫长,莎莉因为知道了某些“真相”而难以入眠。罗迪也同样为着卡米拉信中的问题,而坐在书桌前沉思很久。
虽然通读过《论防御体系的自我意识》,但卡德加的笔记始终有些曲高和寡,没有对“奥术”进行过深度研究的罗迪,在某些方面很容易忽略掉一些高阶奥术师眼中的“基础知识”。
城市基础防御法阵的能量会逐渐逸散…这样的事情罗迪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哪怕是自己的【城市管理界面】也没有过提醒,可现在问题摆在眼前,罗迪就不得不面对“充能晶石”不足带来的问题。
卡米拉在信中给出了“两个月”的时限,这意味着埃尔森城或许两个月之后便会彻底失去原本的全部能量,从而导致卡米拉丢掉性命!
这个问题令他愁的眉头皱成了疙瘩,思索了半宿,罗迪只能想到两个办法:第一是利用《充能晶石制造理论》来直接制造足够的晶石。
可已经略读过这本书的罗迪很清楚,那么多昂贵的材料好不好找另,制作合格率要在两个月内达到标准,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第二个办法就是找现成的“充能晶石”:除了瓦格拉城与埃尔森城,高精灵遗迹不可能只有这么几座,只要花力气找找,剩下那些废墟之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剩下的晶石才对。
不过这个办法虽然可行,却充满了不确定因素…废墟在什么位置?有没有可能找遍所有废墟都凑不够0块晶石?这些都是没准的事情。
两个月时间来挺长,可如果摆在面前的任务充满不确定性而且失败后果严重,罗迪便不得不考虑“马上动身”的可能了。
他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打开【地图栏】仔细查看着静语森林的地形,根据记忆中在可能是废墟的地方画了些标记,随即开始给索德洛尔、布鲁迪村长、卡米拉及安格玛公爵各自写了信件,仔细为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情提前开始布局准备…
忙完这些,时间已至凌晨,他清空了脑海里关于森林遗迹的乱七八糟资料,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
六个时后,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的罗迪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吵醒。
脱离恶劣的战争环境已经有一段时间,这样无需警惕的休息对罗迪来实在难能可贵。起床后简单洗漱一番,他换上一身宽松的袍子,站在楼梯口问道:“莎莉?卡米拉?起床了么?”
不一会,睡眼惺忪的奈菲穿着松垮的睡衣出现在二楼的楼梯扶手边:“罗迪哥哥…莎莉姐姐好像出去了,我没看到她,哈--欠--”
红色的长发乱糟糟的,此时的奈菲似乎根本不知道在乎自己的形象。罗迪笑了笑,并没有当回事,只是问道:“我们要尽快去艾弗塔了,可能明天之内就要出发。”
奈菲一听这个,立刻来了精神,哼着儿歌便去洗漱。罗迪转身去准备早餐,而没过多久,莎莉便迈着有些恍惚的步伐回来了…
“怎么一早就出去了?”
罗迪只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却因为在低头摆餐具而并未看到她那魂不守舍的摸样,莎莉张了张嘴,努力调整了情绪,低声道:“去鲁本斯大人那边问事情了,早晨的祷告会持续很久,所以我要早起一些。”
话是这么,可心里却委屈得无以复加:你这个家伙睡得那么香,恐怕是因为要带着你的心上人远走高飞了吧…
罗迪依旧没抬头,随意道:“对了,刚接到艾弗塔那边的信件,有些突发事件,我可能需要尽快赶回去,今天要准备一下,或许明天就要启程,你--”
他回过头,却是看到了莎莉那摸样,脸色微变,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莎莉明显哭过,眼睛肿了一圈,整夜未眠导致眼影极重,让罗迪险些以为她被暗影法术下了诅咒…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莎莉的身体状态很正常,只是目光似乎在躲避着自己。
“没…没什么事,就是鲁本斯大人那边…不让我回去。”
莎莉有些不下去了,她心乱的厉害。昨天奈菲刚确定要跟他一起返回,今天早起便迫不及待的商量出发的事…罗迪的话,让她愈发得这一切都是骗局。
“没事,回不去也不是问题。”罗迪以为她因为无法同路返回而伤心,于是宽慰道:“那我先走,等解决完了那些事情,我再回来找你,好么?”
罗迪觉得教派内的事情自己也管不了,枢机主教不让她走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便没有再去劝阻什么。然而这样的话语却更让莎莉的泪水在眼眶打转:这个混蛋,已经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了么,真是…
她几乎一刻都不想多呆,低头道:“…我、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话音落下,莎莉便匆匆从罗迪身旁走过,罗迪微张着嘴巴,心中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这时奈菲洗漱完从旁边走了过来,罗迪赶忙道:“先去吃饭,我待会就下来。”
随即他便几步冲上二楼,在莎莉卧室的房门即将关闭之际伸手挡住,随即迈步走了进去。
“出了什么事?”
罗迪把门轻轻关上,“咔哒”一声,莎莉终于在卧室中间停住了脚步。
“教派又有什么决定了?还是哪里出问题了?”罗迪向前几步,心中疑惑不已,可随后他便看到莎莉缓缓转过了身…
一整晚的时间,莎莉都在无数次告诉自己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够了,可看到罗迪那副“无辜”摸样,她心中却是抑郁得几乎发疯,最终还是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卡米拉…她的名字,叫奈菲。”
“她有一头红发…”
莎莉的声音有些哽咽,“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
罗迪瞳孔骤缩,他一瞬间想到很多,可回忆起来,却不记得自己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莎莉看着他脸色变幻,更认定这是谎言被揭穿时的反应,她继续道:“你重伤在公爵府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她的名字…你心里一直想着她,而现在你来这里,其实只是为了救她对吧?若不是巧合,恐怕我死在哪里你都不会关心--”
“莎莉!”
罗迪眉头紧皱,直接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我过话,现在为了她,你终于愿意摊牌了是么…”
“她失踪半年的母亲找到就找到,这样的事情我竟然真的信了…其实这都是假的,对吧?”
莎莉的目光转向一旁,仿佛一夜间清瘦下来的脸颊上有着两道泪痕,看的罗迪心中发堵。
他向前迈了一步,压抑着声音:“她在这之前都不认识我,你这么判断,就不觉得自己武断么?”
“武断?你望着她的眼神有多宠溺…可能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吧。”
“我…这事情比较复杂,了你也不会懂,但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在大多数情况下基本意味着“就是你想的那样”,罗迪完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无力--毕竟有很多事情的确是自己在撒谎编造事实,而在莎莉揭穿之后,这一切根本没办法解释!
莎莉伸手抹了抹眼泪,似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抽泣道:“我知道我这么长时间都是一厢情愿,所以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会来烦你--”
“你先别这么下结论行不行?”
罗迪虽然在对待感情的问题上并不聪明,却不意味着他一脾气都没有,莎莉的气话令他心里既无奈又憋屈,可想来想去,他却发现自己只有坦白一条路:“我一直没和你,是因为怕你担心…”
“边境那场战斗,我无意中掌控了一座高精灵的遗迹城市,而卡米拉的母亲正好因为某些原因被禁锢在了哪里,我在那场战斗中被她救了一命,所以答应来把她的女儿接回去--至于我当初过的梦话…我不否者曾经有一个我爱的人叫‘奈菲’,可她早已经…”
“…已经死了。”
话到这里,罗迪目光的焦也有些散乱,两个时空的纠葛与无奈终究无法重合,某些东西一样,可某些东西却永远的改变了轨迹,这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阻止的。
他不和莎莉,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莎莉被他话语中的某些情绪触动,却又因为自己内心那固执的判断而不愿相信他的坦白…转过身去,莎莉背对着罗迪,选择了沉默。
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罗迪深深吸气,觉得自己已经得够多了。他叹息一声,转身拧开了房门,却因为控制不住的力量而把门把手直接拧断了下来。
“嘎吱!”
圆球状的铜质把手被捏变了形,罗迪连续几次深呼吸,却怎么也无法平复心中的情绪。
越是在乎的人,吵起架来越让人难以释怀。
罗迪缓步走到餐厅外,使劲揉了揉脸,随即尽量平和的对着奈菲道:“莎莉先不吃饭了,我们等下去街上买些东西,今天中午就准备回去吧。”
奈菲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罗迪的提议,她高兴地举起了餐叉:“好啊!罗迪哥哥最棒了!”
望着她那天真无邪的摸样,罗迪的目光里满是不出的苦涩,可脸上却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低声道:“不过…你的莎莉姐姐,可能不会跟我们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