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只雕像,谢九黎甚至能够感觉到猼訑有那么一瞬间不仅仅是整个身体,就连他的呼吸也变得停滞了一般。
谢九黎看着他,不明所以。“猼訑,你怎么了?”
半晌,谢九黎听到猼訑轻声开口,说道:“是......当康。”
“当康是谁?”谢九黎一愣,一时间从脑袋里面扫荡不出来这个名字到底对应的是一张什么脸孔。于是他侧头朝着那高台之上再次看了过去。那体型威武的大汉此刻无力的垂着头,只见那鬼王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抓了一把他的头发将脑袋提起来。这个时候,谢九黎才看清楚那张脸。
那张脸,有着分明的轮廓,看上去一点儿也没有鬼的样子。只是他此刻双眼无神,呆滞的像是一个木偶。
“当康......”
谢九黎呢喃一句,终于想起来这个名字是在什么时候听说过的。他双眼陡然瞪大,“他......他不是?!”
当康停留在猼訑记忆里的最后一面,是寻常的姿态,眉眼远比现在看上去要柔和多了。
那个时候的他,心心念念的要去梨丰覌吃素斋。那日在妖怪客栈遇到他,他还兴高采烈的跟他打招呼。
他说:“哎呀,开斋时间要到了,我不跟你多说了。你知道怎么找我,想要找我的话就来!”
那时的风轻云淡在谢九黎的脑海里还未散去,他竟然觉得记忆里的当康和现在被束缚在那石碑上等着被分食血肉的老鬼王怎么也无法重叠对上。
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谢九黎脑袋里满是问号,却不知该怎样才能得到答案。
魏小安和莫兔兔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到底是什么了。只是眨了几次眼的光景,这两个人怎么还魔怔上了?
莫兔兔于是问道:“我说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当康?什么是当康?”
谢九黎道:“当康,就是那个被绑在石碑上的老鬼王!也是......猼訑的朋友!”
莫兔兔吃了一惊:“猼訑的朋友?”莫兔兔看向猼訑,“你身边还有我不认识的?”
猼訑:“......”
猼訑道:“其实关系......说来也浅......”
谢九黎不解,“猼訑,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当康又没有死,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猼訑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是不是认错了人。
然而他确认,那一定是当康没有错。那硕大的獠牙挂在他的胸前,那深色的鬃毛在他的身体上附了满满一层,种种特点如此清楚,他肯定不会认错。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且不说上一次见到当康到现在不过月余光景,就说鬼王这样的身份,必然是已经走过一次百鬼夜行之路了。
活人走不了的路,只有死人才能走的了的路——当康必然肯定是在至少一年前就已经是一个死人才对。可是,在守墓人世界里的妖怪客栈的时候,当康的身上没有死妖的腐气。若是那个时候当康就已经死了的话,那么猼訑绝对不会什么都感觉不到,即便他的妖识准确率还不算很好。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而,当康就在那高台之上,被铁链束缚着,头发在被新的鬼王抓在手里,向台下所有的鬼怪示威。鬼怪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都在等着将这个可怜的老鬼王生吞活剥一般,眼中是狂热而嗜血的光芒。
这种光芒对于猼訑来说,虽然看不到,但只是听着那有增无减的欢呼声,便又一股戾气从脚底窜了出来,蒸腾着冲向脑门。猼訑不由自主的手握成拳,周围的气息开始不稳。
一瞬间,他便做出了决定。这个决定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犹豫,不需要让步,更不需要别人理解。
若那是当康,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他定然不会让它发生!
他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时间,甚至不曾问过自己——可那是么?
谢九黎连忙上前安抚道:“你先别激动,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魏小安不明所以,根本不知道猼訑的怒气从哪里来的。“当康......当康是鬼王?”
谢九黎纠正道:“是老鬼王,是那个要被杀死的老鬼王!”
魏小安看着谢九黎,眼中的疑惑更深。“不对吧,若当康是鬼王,那么肯定走过这条百鬼夜行之路。按照这么说来,他应该死了至少有一年的时间吧?”
谢九黎点头,“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那丫能落得个现在这样的下场,怎么也得是做过鬼王的。可是我和猼訑上次见到他还是我第一次进入守墓人世界里的时候了!那才多长时间啊,他那个时候还活的好好地要去梨丰覌吃素斋呢!”
说道这里谢九黎顿了顿,补充道:“不信,你问问梵宫和西组长,他们也见到过的。”
莫兔兔瞪着眼睛,像是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一个死亡时间还不到一个月的人,此刻却成了百鬼之王?”
谢九黎再次纠正道:“我说的是那个要被杀死的上一届鬼王!”
莫兔兔一跺脚,“我说的就是他呀!”
魏小安道:“可是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么?不久前在见到过的活生生的人,现在却成为了将要成为新鬼王扬名立万的傀儡?”
谢九黎道:“我也搞不懂,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欢呼声在耳边一阵一阵的响着,猼訑却发现自己越发的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无法使自己立刻冷静下来。
自从进入到这条缝隙里面来,猼訑就一直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无关死亡——死亡是无法预知的,是那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却一直搅动着他的心绪。他想,或许就是这一刻。
他问自己,若那是当康,他该怎么做?然而不到下一刻,他便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想,跟他有过交集的人太少了,每一个都值得珍惜。
可是在他的心里,却仍旧还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让他作为一个旁观者。
他无法令自己冷静,怒气像是要从身体里面迸发出来一般。可是此刻,却是他的头脑最清明的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