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少年时期的青鸢而言,日复一日的孤寂和淡漠,都在红袖出现的那一天变了味道。
日复一日的煎熬,变成了日复一日的期待。因为他不知道,这个魂牵梦萦的女孩儿会在什么时候就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朱雀宫的清冷并不会因为寒日里裹上一身绒衣便可以消减半分。那种清冷深入骨髓,即便是他的师父,现在的朱雀宫主,除了平素里的教课之外,二人很难在有任何交流。
他时常被丢给一推的功课,然后便只能埋头。
一日宫主问他,“近日感觉如何?”
青鸢端坐,奉上新煮的茶。“师父觉得如何?”
朱雀宫宫主接过茶杯,只是轻轻闻了闻却旋即放在了一边。然后抬眸望着他,淡淡道:“你修为上不用为师操心,这茶却煮的一塌糊涂。”
青鸢平日里的功课除了自身修为和学识,还要因为宫主的喜好学习各种杂艺。其中,就包括煮茶。朱雀宫主喜好品茶,却从不亲手煮泡。是以,青鸢来到朱雀宫的第一件要学的事情便是泡茶。
青鸢闻言一愣,道:“师父觉得不妥?”
朱雀宫主点头,道:“此茶条索松展,自然是不能用先前那种煮茶的方法。你注水时温度太过,反而容易烫伤嫩叶。”
朱雀宫主将茶杯的杯盖拿起,然后轻轻搁在杯壁边上,然后抬起右手手中霎时便出现了一团红色的火焰,那火焰在他的手掌心上就像是流水一边顺畅。“这好比你冲茶之水,你将水注入杯盖之中使其沿杯边而下,然后轻晃茶杯,这茶叶便能充分浸润。”他继而抬眼看着青鸢,面色柔和道:“温度相较之下略微低一些便好。”
青鸢垂眸:“青鸢知道了。”只是他抬头时眼中带着疑问:“师父最知道自己的喜好,为何不亲自给自己煮茶?他人岂能让师父次次满意呢?”
朱雀宫主却不以为意,只是将青鸢给他泡好的茶端到嘴边,然后竟是一口喝尽。青鸢看呆,却听朱雀宫主说道:“借他人之手的确不会每一次都能使自己满意。不过……不满意便当水喝,又有何不可?”
“我说,你其实就是自己懒得煮茶嫌麻烦罢了吧!”
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青鸢惊得瞬间便站起了身。红袖,她怎么专门捡宫主在的时候来?
朱雀宫主却只是淡淡的看向殿门外,那抹红色的衣裳和漆黑明亮的眼眸对比鲜然,他神色清冷,呵斥道:“小姑娘,你知不知道随意闯入我朱雀宫来,可是会死的?”
青鸢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身体瞬间僵硬。自从他知道女孩儿的身份来历之后,便日日担心她的出现会遭到排斥,尤其是自家师父的排斥。只是他担心的同时却忘了,就以红袖的身份而言,整个朱雀一族除了她的亲人之外,又有谁是不排斥她的存在的呢?
女孩儿俏脸一扬,没有丝毫的怯懦,看上去有不符年纪的率性洒脱。“我不叫小姑娘,我可是有名字的,我叫红袖!”
朱雀宫主眉头一皱,扫过自家弟子却发现对方的眉眼不自觉的浮上了轻柔的笑意。那种笑意让青鸢火红的双眸流光闪闪,全然没有了往日里那些清冷和淡漠。
那种光芒太刺眼,也太危险。朱雀宫主脸上有了愠色,“来人,将这个叫红袖的赶出去!”
红袖闻言却只是笑,笑的清脆清朗,毫无惧意。“你这老头,你不知道小姑奶奶是谁么?敢让人把我赶出去?”
青鸢心脏频繁受到惊吓,便出言呵斥道:“红袖,这是朱雀宫主,你怎么能这么跟宫主说话?!”
红袖一愣,哼道:“朱雀宫主?我听我爷爷说起过,就是你让我爷爷把我关起来,哪里都不让去的!”
朱雀宫主闻言霍然起身,冷冷道:“难道你爷爷没有告诉过你,若是你偷跑出来便是找死么?”
红袖一张白皙的小脸横眉倒竖,怒气冲冲的,“你这人太没有道理了,怎么张开嘴巴全是死不死的?”
朱雀宫主眼神一厉,抬手在虚空里一抓。红袖那小身板便像是被什么扼住了脖子提了起来一般浮向半空。红袖一瞬间连话都说不出来,嘴巴里只剩下嘶嘶的喘气声,一张脸已然涨红。
朱雀宫主丝毫不掩自己身上的杀意,青鸢惊惧的跪伏下身体,大声哀求道:“宫主饶命!”
朱雀宫主一脸冷峻,道:“此子本就是我族劫数,若不是看在大长老的面子上,我岂容的下她?”
话说间远远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只见一个白发老人慌忙奔来,也不顾朱雀宫主的身份瞬间爆出体内的法力直接袭向朱雀宫主。
朱雀宫主被迫收手,红袖从半空跌落,却被那老者稳稳接住搂在怀中很快便又恢复过来,发出连连的咳嗽声。
来人不用想,正是朱雀一族大长老。
青鸢总算是松了口气,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发软。
大长老看着朱雀宫主,因为来的着急发髻也有些凌乱看上去有些狼狈。他先行向朱雀宫主行了一礼,然后恭敬道:“宫主恕罪,是属下管教不严,以后定不让她出现在宫主面前!”
朱雀宫主一扬长袖,身姿站的挺拔显得不怒自威。“这种话,你似乎保证过很多次了。”
大长老一头冷汗,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属下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朱雀宫主沉默良久,突然转身,淡淡道:“你们走吧。”
大长老有如大赦,连忙离开,感谢的话都忘了说。红袖乖乖的被大长老拽着离开,一路频繁的回头想要在青鸢一眼,却被大长老那胖胖的身躯阻挡了视线而始终未能看到。不由得一着急,娇声道:“爷爷!”
青鸢以为,远远传来的女孩儿的声音,这辈子当是最后一次听到了。不知为何,莫名的失落如潮水一般从心底涌入四肢百骸,瞬间他感觉这春日刚到,便又入了寒冬。彻骨的冷意席卷上他的心脏,他突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那是一种明明看不到伤口,却格外难过的疼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