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我就更加确信了那一个信念,我要让那些羞辱过我的人,都要后悔,后悔他们为什么要从娘胎里生下来!"
面对着陆天豪的疯狂,阮尊十分愕然。他印象中,那个隐忍,宽容,和善的少年人的形象,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所承受的压力,随着遇上的极端事件,一点点地在崩坏,破裂,改变,变得压抑、偏激、疯狂。
以至于到了现在,这种偏执与疯狂,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后来的一段时间,二人陷入了沉默当中。是时,他们并排躺在草地上,看着二龙山顶,天空中的星光。
我们都回不去从前了。阮尊想着。
"小二,我们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陆天豪也说道,"我们,再也不是以往的孤苦孩子、底层下人陆虎子和阮小二了,而是桃花山的二头领阮尊,还有天道教青龙坛副尊使陆天豪。无论什么情况发生,都不允许我们,再回去从前了。"
"现在的我们,已经不需要为生灵等事而苦恼,我们都在为着更强大的灵力,更大的权势,更高的利益,更神奇的灵兵法宝而拼搏。甚至,为着那些权势和灵力、灵兵法宝,我们都会背弃着,我们原来,还身为凡人时所坚持的很多底线......"
确实如此。阮尊现在,在青州的所作所为,很多程度上,确是在为着更高的利益。
"不过,小二!"陆天豪突然坐了起来,盯着阮尊,很坚决地说道,"无论日后的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在这里都向你保证,我此生,绝不会与你为敌!你此生也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此生,也绝不会背叛于你!"
他一连说了三个此生,声音很大,以致于有些做作,可这样的做作,正显示着他对这三句话的极度重视与执着。
阮尊想的,确是另外的事。他没有跟着陆天豪一同激昂起来,他的心态有些沉重,以致于,他并没有直接回应着对方的信誓。
"天豪,背不背叛我,是否与我为敌,都不是最重要的。"阮尊的声音很沉重,"我们,都是穷苦人出身,现在具有了一些神异的力量,具有灵力,也有一些际遇,拥有了更多的权力与财富。可是,我们,不能忘了我们的出身,不能忘了,虽然我们看似出人头地了,可是在原来,我们出身的那个阶层,还有千千万万的人,跟之前的我们一样,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我们,走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忘记,一份从那些最底层人们身上学来的,悲悯之心。"
"你又在教诲我了。"陆天豪说道,有些奇怪地问道,"社会?社会是什么?"
"这是从一本奇书上学来的词,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官府,拥有了律法,建立了各类管治职能,这便成了社会。"阮尊随口搪塞过去。
"你嘴里,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陆天豪说道,神色之间轻松了很多。但他的心事仍然很重,眉宇不展。
"对了,我仿佛看见,雷虎在这二龙山上走动。"阮尊说道,"他也跟你来了?"
"嗯。"陆天豪说道,"其实不算是跟我来。他现在是朱雀坛的下属,直接听命于烈霓凰。"又说道,"你以前,在灵院中,跟他有些不愉快吧?"
"那点小事,我倒没放在心上。"阮尊说道,"毕竟曾经在一个灵院修炼过,算是同窗了。"
"他的资质非常不错,比我甚至都要好。"陆天豪说道,"也能吃得苦,熬得住洗心池的磨炼。而且,烈尊使现在也很看重他。假以时日,他必然能够在教中一露头角。"
"这人性情有些阴狠,你也防着些。"阮尊提醒了一句。
"恩。"陆天豪应着,此时他的酒也醒了大半,如此靠近的距离,突然鼻息一动,浑身一震,望向阮尊:"你,身上有伤?怎么血气这么重?"
"还不是,之前跟王英战了一场,伤处挺多的,还没全好。"阮尊回道。
陆天豪说道:"原来如此。"身子却是颤动不已,脸色略显狰狞,筋肉抽搐着,一双眼睛竟然眨也不眨地盯着阮尊,眼瞳中血色渐浓。
之前因为酒醉,醉意朦胧之中,对这血气的感知不太敏感。现在吐完之后,酒也大半醒了,这才敏感地感受到了阮尊身上的血气之惑。
他曾经吸食过阮尊身上的血液,并依靠这血气之力大大提升了自己的魔气潜力,在修为上进境飞速。
而事实上,阮尊的血气,对于魔兽和具有魔气的人来说,是极好的大补之物,会引发魔兽及魔气异变。就连秋月盟盟主李俊,也一度为他动了心思。
"天豪!"见他神色不对,阮尊急忙提醒着。
陆天豪恍若未闻,只是盯着他,喉头耸动,眼光中闪动着一种看见无上美味一般的,深深的渴望。恍然间,他一个失神,口中竟然喃喃地说道:"小二,小二,你的血......"
阮尊心头一沉。
又来了,这家伙,又是在受着自己血气的吸引了。自己血气的诱惑力量,那是很难以抵挡的。
"天豪,你告诉我,我的血,对于你的修为,你的修炼,你的实力,真的非常有用处么?"沉着脸,阮尊扶着近乎失神的陆天豪,认真地问。
陆天豪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些,听到这话,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抓着阮尊的胳膊,"小二,有用!真的有用!你帮帮我,你再帮我一次!再给我一些,给我一些你的血!"
他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小二!我已经在向高级灵尊突破!你若肯,若肯帮我,我,我必能一举突破,成为高级灵尊!你帮我,然后,我这条命,也是你的!"
"好,我帮你。"阮尊说道,"但是,你,一定要记得我刚跟你说过的,要有悲悯之心,不得滥杀无辜。你,可能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陆天豪忙不迭地点头,眼睛中喜色闪动,"世间与我有仇的,洪太尉家中那些势利小人、贱妇,已经伏诛。我再要诛杀的,无外乎天道教张恒远等人罢了。这也不会触犯你的原则。"
"那你可要记住今日之约了。"阮尊说着,从纳物戒中取出一个酒碗,然后右手在左外臂一处创口上一捏,伤口迸裂,一道血红流了出来,落入那酒碗之中。
身边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更浓了。陆天豪瞪直了眼睛,盯着阮尊的伤处,又盯着碗内殷红的血液,眼睛血红,贪婪地在空气中长嗅着,喉头大动。
四周山林中似乎也同时寂静了下来。原来的夜鸟,鸣虫,远方的兽嗥等声音,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天地间静得吓人。
血水滴满了一碗,满满的一碗。滴血期间,陆天豪几次似乎按捺不住一般,就要将碗抢过去。可是,最终还是苦苦克制住了。
直至血满,阮尊虚弱地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可以了。"
话音刚落,陆天豪已经急不可待地,捧起那碗血,仰头一饮而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