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既然使君不会杀我,又何必故作如此呢?”李浈微微一笑,道。
“哈哈哈!好个大胆竖子,在本使大帐之内竟还敢如此猖狂!也罢,那你便说说本使不杀你的理由,若是说对了则罢,若是说得不对,即便本使不杀你,你也要留下些东西!”王元逵朗声大笑,看向李浈的目光多了一些玩味,也多了一些残忍。
李浈闻言后面上毫无惧色,只轻叹一声,道:“枉我送给王使君这份大礼,不成想王使君您竟如此待我,既然如此,那小子无话可说,是杀是剐悉听尊便,不过在您动手之前可要想清楚才是!”
“大礼?”王元逵闻言后环顾众将,而后不由笑道:“礼从何来?”
“三州之地,这份礼还不算大么?”李浈当即答道。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王元逵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天公作美的巧合,但听李浈此言竟是其一手所为,所以不免心中有些惊讶,毕竟李浈是幽州司马,属卢龙辖内的官职。
“此言何意?”王元逵正色问道。
“事到如今,难道王使君还真的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么?浈虽愚钝,但却还不至于傻到带着仅仅三千兵马前来攻打深州城!”李浈笑道。
“难道你不是为了救那个女人么?”此时一名武将忍不住问道。
“哈哈哈......”李浈顿时纵声大笑,“女人?难道列为觉得浈像是缺女人的人么?若是换做列为将军中的任何一个,难道你们会为了一个风尘女人而冒险做出这样的蠢事么?”
众人闻言当即一愣,李浈所言不错,因怒而兴兵,对于为将者来说无疑是兵家大忌,更何况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王元逵面色微微一变,陷入沉思默然不语,而李浈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王元逵。
许久,王元逵才换换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李浈,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此举又是何意?难道你不怕张仲武杀你?”
“怕!当然怕,而且很怕,说来不怕使君与众位将军笑话,当前几日在神州城头看到刘贯的人头时,浈吓得接连做了三日的噩梦,当时险些吓得跑回京城!”
李浈一说完,众将不禁再度哄堂大笑,再怎么说李浈也是一名武官,见了人头竟还吓成这幅样子实在也有些丢脸,更何况还是自己仇敌的人头。
但唯独王元逵面上没有半分嘲笑之意,反而看向李浈的目光中又多了些担忧。
而正当众将哄笑之际,却只听李浈再度幽幽说道:“所以,倘若我没有足够把握的话又怎会以身犯险?倘若没有一个足够强力的后台的话,又怎敢跟王使君要粮?此时又怎敢安坐在使君的中军大帐之内?”
此言一出,众将笑声戛然而止,怔怔地望着李浈,又看了看王元逵,脸上纷纷露出惊骇之色。
“所以......”王元逵微微笑了笑,道:“你的后台是何人?”
“哈哈哈!”李浈大笑,“难道王使君真的想知道么?”
此言一出,众将沉默不语,而王元逵的脸上也终于现出一抹震惊之色。
“是......”王元逵没有说出名字,但却冲着京城的方向微微一拱手,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个动作却已说明了一切,正是天子李忱。
“不错!正是!”李浈笑道。
而直到此时,众将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李浈竟是受了陛下之命。
片刻,王元逵脸上很快恢复了镇静,想了想,道:“那不知陛下又是......”
话未说完,便只见李浈一伸手阻止了王元逵继续说下去,同时向周围众将看了一眼。
王元逵见状当即恍然大悟,而后向众将说道:“你等暂且退下,我与李将军有要事相商!”
众将原本就越听越心惊,对于他们而言这样的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好,心中早就巴不得赶紧离开,此时闻言后赶忙纷纷告退而出。
待众将退下之后,李浈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一个蒲团,笑道:“还请使君过来说话!”
王元逵见状不禁苦笑,自己原本是想压一压李浈的风头,此时反倒是给自己设下了一个套,但却也并未反对,起身走至李浈身侧盘膝而坐。
李浈见状冲其微微一笑。道:“使君既然知道,又何必有此一问呢?这样的话埋在心里比较好,说出来反而会伤了别人的心!”
王元逵闻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李浈从始至终都不曾明言,但有些是无需说透也能让人猜得**不离十。
王元逵再度陷入沉默,虽然在此之前没有人看得起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小辈,但此时此刻,李浈代表着的人却足以让王元逵不得不慎重对待。
对于李浈的话,虽然空口无凭,但这一切若说单纯只是一种巧合的话,那么这巧合也未免有太多无法理解的地方了,所以王元逵即便再不情愿,此时也不得不相信李浈所言。
这一切,都不过只是陛下策划的一个局,为了削弱卢龙节度使张仲武的一个局,为了河北三镇的力量均衡的一个局。
想到这里,王元逵反倒是释然了许多,毕竟这结果对于自己来说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过尽管王元逵不去承认,但在内心的最深处,多少还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毕竟河北三镇命运相系,此时陛下这样对张仲武,那么将来一旦自己势大的话也必然会来对付自己。
但另一方面,王元逵也对远在京城的李忱对了一些忌惮之心,能够深谋远虑至此,足以可见当今陛下是何等的可怕。
“不知......陛下可还有什么旨意?”王元逵终于开口缓缓问道,语气中和缓,甚至对李浈也多了些尊敬,尽管这种尊敬是因为李忱的原因,但能让一镇节度使如此态度对待,对于李浈来说也足以自傲了。
李浈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并无他意,只是希望河北三镇能安稳一些,河北安则天下安!”
王元逵点了点头,道:“还望转告陛下,我王元逵有生之年对大唐、对陛下绝无二心!”
李浈笑道:“呵呵,还望使君切莫多心,陛下这么做也实在是逼不得已,任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家门口有一头凶猛的老虎,即便这只老虎如何温顺听话,但老虎始终是老虎,若不将其口中的獠牙拔掉,始终是一个祸患!”
“嗯,这个道理我明白,陛下深谋远虑,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焉敢有不臣之心?就河北而言,其他藩镇我无权干涉,只要我王元逵在成德一日,就断然不可能做出那等悖逆臣伦的事来!”
“使君明白就好,对于陛下来说,并不希望河北三镇中的任何一方雄霸一方,陛下要的是平衡,是安稳!归根结底,在河北三镇中陛下对于使君的信任还是要更多一些的,否则我来的便不是幽州,而是您的冀州了!也不更会命我冒险前来与使君袒露心扉,还望使君明白陛下的一番苦心!”李浈紧接着说道。
“另外......”李浈有意欲言又止。
“怎么?现在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泽远有话便直说!”王元逵神情一紧,赶忙问道。
李浈想了想,而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事毕竟牵扯甚广,而且陛下还要仰仗张仲武讨伐奚族、室韦等部,所以......”
“所以什么?泽远快说便是!”王元逵一脸焦急地问道。
“唉,陛下取卢龙三州之地,对于张仲武来说势必心有怨言,所以自然要对其安抚一二!”
“嗯,这是自然,只恨我与奚族、室韦相隔甚远,否则又怎会让陛下如此为难!”王元逵不禁狠狠拍了下大腿说道。
“不错,陛下视使君为肱股之臣,既还使君三州之地,所以这安抚一事么,自然要委屈使君一二!”李浈紧接着说道。
“陛下有什么旨意,我王元逵照办便是!”王元逵拍着胸脯说道。
“其实也不难,陛下希望使君能破财消怨!”李浈对王元逵附耳说道,但嘴角却泛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破财?什么意思?”
“很简单,使君出些金银绢帛之物,总之很值钱的东西就是了,而后由我带回交给张仲武,虽说这些俗物不能使其平复心中之怨,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王元逵显然没注意到李浈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双目中流露出的那抹贪婪之色,更没注意到此时此刻的李浈看上去尤像是一名见钱眼开的市井小民。
也正因如此,王元逵两眼一抹黑、义无反顾地纵身一跃,彻底掉入了李浈的陷阱。
其实以王元逵的老谋深算识破李浈的诡计也非难事,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浈竟会假传皇命,更没想到李浈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稀里糊涂地被李浈所言而蛊惑。
毕竟在这样的时代里,没有人胆敢拿当今天子做幌子,更没有人胆敢冒着诛九族的巨大风险去假传皇命。
当局者迷,大抵如此。
总之,李浈很满意,王元逵也很满意,至少对目前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当李浈回到自己的营帐内时,却看见程伶儿正在自己的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