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中焦急等待的曹斌终于等到了一个消息:二月十三日,百里枫要去妙法街的钟珊楼看戏。
曹斌得了这个消息,自然是满心期待。他早在老家的时候,就颇有名气。不过是因为他的家世优渥,人品风流,还因为他喜好美色。但他却与其他纨绔子弟不同。他不喜爱那些鲜嫩嫩花骨朵般的少女,偏爱有着成熟风韵的花信年华的女子。因此也曾做过招惹他人妻妾的放荡事。但好在他向来脑袋清楚,手腕极高。他虽是贪色,却也是拿出了自己十分的本事,温柔小意,百般呵护,从不行强迫之事,定是要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就算事后败露,也会让人死心塌地地一直念着他。兼之背后有靠山,所以行事也算隐蔽,很少被人发现和拿住把柄。
但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他前一阵子瞄上了一位风流婀娜的女子,观察几日便猜出她的身份只是一个有钱人养的外室,便开始勾搭起来。眉来眼去几日,还未等占到什么实质性的便宜,就被这女子的金主捉了个正着。对方以此要挟,从他这里换得许多好处。但对方胃口越来越大,他又不想被人一直要挟,就干脆趁机离开老家,去了望云城叔叔家探亲。
他以为自己到了望云城,便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却不想百里家早已经将他查了个底掉。这种小人物的事情百里枫无心过问,所以他的一应消息都被百里旭轻易拿到了手。百里旭拿着他的消息,反复思量一番,便邀人设下了一局,要曹斌大吃苦头。
百里枫看着这几日殷勤旁敲侧听自己行程的百里旭,心中起疑:“你这几日怎么了?往日都没见你如此积极。难道你想做些什么事情?”
被一下戳中心事,百里旭自然不敢承认:“我能想做什么事情?尹白难得从军中回来,我们三个便想着跟着姑母您去瞧瞧热闹,蹭些吃喝戏文罢了。毕竟真要论起这些事情,我们的见识,哪里比得上您和何先生。”
从门外进来的何归听到这句话,笑道:“还算你们有些眼光。”
不提百里枫,就何归而言,便是一个极会享受之人,且见多识广,品味高雅。对于世家子弟而言,大多都能有着不俗的品味。但何归他既能品鉴得了阳春白雪,也能欣赏下里巴人。虽然现在百里家生意红火,富甲一方,何归整日华服美食,生活享受,但百里旭仍然记得,他们也曾经有过落魄潦倒之时。每日粗茶淡饭,甚至于自己的姑母百里枫都心有不快,而和归却还是甘之如饴,从容应对。
贪于享受的人,百里旭见过无数,但他却难得见到如何归这样的人。百里枫也常对他说,有些事情她不如何归,要他多跟何归学着。所以何归也算是他的半个老师,甚至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察觉到,每次见到何归,都让他不自觉地有着些敬畏。
“整天都跟先生和姑母在一起,耳濡目染地,我也应该有些长进了。小华他们还等着我的回信儿,我这就去告诉他们一声时间。”说完,他便告退离开了,留下了百里枫和何归说话的空间。
直到百里旭的身影走远,百里枫才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时间过得可真是太快了,他当初还是小小的一团,而今都长得这么大了,都比我还要高了。”
她微微顿了顿又道:“不仅长了个子,还长了胆子。刚才那话,我不用观火术,都知道他是有事瞒着我。”
孩子大了,竟然有心事瞒着他的亲姑母了。
“你也说了,他是个大人了,不能再把他当做小孩子看了。孩子长大了,自然该有他们自己的秘密。我们这些做家长的,若是都要一条条秘密扒开了看个清楚,只怕孩子心中也不会痛快。”他看了看百里枫:“这或许不是坏事,你莫要总是如此替他担忧。”
“我怎么能不忧心他?想当初他还那么小,父亲死了,母亲又想要……我怎么能安心?”
思及往事,百里枫心中酸涩。
“你替他忧虑,难道日后他自己再遇到事情,都只能是依靠着你来过活么?你也不希望他会长成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的模样。他要想学会独立生存,就要有自己的想法。”
何归看着百里枫,想起她幼年生活优渥;少年时却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也是个苦命人。他心知百里枫当年虽然救下百里旭,可何尝又不是因为百里旭而挣扎生存?物质上,百里旭毫无争议地是靠百里枫生活的,但在精神上,百里旭是她的生存依仗。
当年她惨遭灭门之灾,侥幸保存了性命,却也是重病在身。心灰意冷之际,骤然听闻自己还有血亲在世,才强打起精神来去寻。可以说,没有当年的百里枫找到他,就没有今日的百里旭;没有当初的小百里旭,也不会有今日努力活着的百里枫。
“你当年在涂家是如何成长的,你应该不会忘记。你若是不信我教的方法,总该信你祖父曾经的做法。他能将你养育成现在的样子,可见他的法子没有什么错误。”
“我又何曾不信您呢?”百里枫看着何先生:“我相信您。从我……决定从商起,我就一直愿意听从您的建议。我将小旭托付给您教导,自然就是因为我信您。我信任您,就如同我信任苦元与莲心一样。”
对于百里枫——曾经的涂家明珠而言,她对于父母亲的感情,实在是比不过与祖父之间的感情。倒不是她天生薄情寡义,而是因为她父母间相敬如“冰”,连累得她也不受父母关注,犹如隐形。倒是祖父,因为涂素竹天生病弱,而把一腔热血倾注在她的身上,将她培养成涂家的下一任家主。她缺失的,都由祖父来尽力弥补。
她因为这些经历,所以额外疼惜百里旭。
“可我想着,这些痛苦和不幸,他越晚一日知道,就能多快活一日。我不想,让她如我一样,早早地就背负起这该死的责任。”
何归长叹:“他终归是要承受这一切的。他是涂家人,就要背负涂家人的血海深仇。你替不了他一生一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