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麒与孙历出帐篷迎接,黄麒对周义信可以不下马,对朱文却不能托大。
蓝衫客年约二十七八,腰悬长剑,身材雄武高大,宽肩窄腰,腿长直健,面部线条刚硬,虎目沉肃,神态威严豪迈。
黄麒眼前一亮,心里赞道:“好一条汉子!暴雨朱文,名不虚传。周义信这等人站在他身旁都显文弱了。”却道:“阁下就是提马闯桥的暴雨朱文吧?”
蓝衫客自然是朱文,听到此言,却是一愕,眉头皱起。
黄麒见他喜怒形于色,心中暗喜,抱拳道:“多谢你手下留情,没有伤我手下。”
朱文倒有些尴尬了,忙道:“不敢。朱某急令智昏,擅闯贵帮防线,应当请黄堂主见谅。”
黄麒笑道:“好说好说,本帮在桥头布置警戒本意是确保各位武林同道安全通过,惹出许多误会实非本帮所愿……”
朱文身怀负血仇,哪有心思与他客套,待他话音稍断,立即插口,“黄堂主,朱某此来实则有事相求。”
黄麒早已有所猜想,故意不急不缓地说:“哦?朱公子莫不是说笑,你乃青云剑派掌门弟子,武功高强,地位尊荣,若有什么事青云剑派做不到,朱公子做不到,我们铁拳会怕也无能为力。”
朱文急道:“此事对朱某而言无疑是大海捞针,对铁拳会而言却不过是举手之劳。”
黄麒转头看一眼孙历,笑道:“朱公子定是开玩笑。”
孙历会意,发笑附和。
周义信看出黄麒的把戏,有些忍不住,抱拳一礼,道:“黄堂主,我看贵属下受伤颇多,看来是与那俩恶贼交上手了,可否请您赐告那俩人行踪?这个人情,朱公子与在下都会铭记在心的。”
朱文跟着道:“是啊,还请黄堂主帮忙。”他们两人都不擅长追踪,清流却擅于反追踪,他们过桥后找了许久,发现几处打斗之地,但对溪云两人离去的路线却不明究竟。
黄麒转向周义信,“听说周公子曾败在那溪云小和尚手上,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周义信知他故意以此事反击自己,扫自己面子,但此际却不能跟他计较,总需借铁拳会之力才能在这莽莽大山中找出那两人,便自强笑,“说来惭愧,这事属实。”
朱文一路赶来,只一心杀花笛报仇,第一次听说此事,却也不放在心上,觉得那两人既然有胆做出如此之多的恶事,武功自然不弱。
黄麒见周义信不仅笑得出来,神色还十分平和,心里暗道:“这家伙,是个人物。”沉吟一会儿,道:“那俩恶贼武功的确不俗,可惜招惹了我们三当家,我们已布好重重陷阱,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朱文双眼一睁,“请黄堂主告知详情。”
黄麒却摇摇头,“我等奉三当家之命来请溪云和尚,不论任务艰难险易,总要将他带回总部,不能交给旁人……”
朱文道:“我只要花笛,额……”忽而眼神一闪,转向周义信。他个性直爽,甚而有些莽撞,但脑子却转得很快。
周义信咬牙皱眉,沉吟半响,道:“我师父被溪云和尚以卑鄙手段从背后杀害,我定要亲手杀他为师父报仇。贵派三当家铁锐大人如果对他的死活没要求的话……他的尸体,就交给贵派。”说完转头,一副难择不堪之态。
黄麒心中暗笑,那两人实力强悍,想拿下定然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若能策动朱文、周义信代劳,那自然再好不过,反正自己只要带他回去即可——死活不论。
不过黄麒脸上反而一副犹豫不决之色,“这个……死活是没关系,但是……”
朱文受不了婆婆妈妈,大声道:“黄堂主,此事我朱文承你的情,日后你倘有吩咐,朱文定当效劳!”
周义信也随即表态,其实他心里哪里不知道黄麒打的如意算盘,但他的确必须亲手杀了溪云,这样才能光明正大地继承旗山剑派掌门之位。
黄麒“勉强”答应了,取出地图,将瓮中捉鳖计划告知。
朱文听完,道:“那还要通知其他武林同道,免得被打乱计划。”
黄麒道:“不用,那花笛聪明得很,咱们假戏还得真做。以我们铁拳会百多人的力量要将他们逼到绝涯并不难,若当真有过多武林同道拦在了不该拦的地方,那我们就放些假消息出去将他们引开。但这个计划绝不能叫更多人知道,以免走漏风声。”
朱文抱拳道:“黄堂主智珠在握,朱文佩服!”
“过奖过奖。”黄麒道:“两位不妨先到绝涯处养精蓄锐,到时将那两人一网成擒。”
周义信不怎么插嘴,他非常清楚,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自己该扮演什么角色。
计议已成,朱文与周义信离去。
黄麒看朱文走在前头,周义信落后一步,忽然觉得这两人日后会有一番争斗。
山坳里,溪云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脑海里不断闪现凌飞烟所使的剑法,他修行的《无欲无想法》中有一个明心法,明心明心,心明则定,心定则慧,体察万物,破虚除妄。
溪云与凌飞烟心神碰撞,两人都察觉到对方所修功法与自己颇为相似,颇有互助互补之效。
武学到越高层次,心神修为就越发重要,普通人修炼内功与拳脚刀剑招式,日久渐深,终能达一流高手境界,但从一流高手跨入超一流高手,重要的不是内功的深浅或招式的精疏,而是心神修为的高下明昏。
溪云自幼修行,天赋异禀,内功根基深厚,心神通明透达。但他所学武功仅限“封魔杖法”,又无交手经验,所以与武功高强的周义信能一本正经地斗个旗鼓相当,被武功远不如周义信的朱丽珍突袭,却也能给一剑削去衣袖。
随着争斗次数增加,溪云对武学的理解逐渐丰饶,神妙玄奥的青云剑诀更令领悟到许多武学要旨,每日都在进步。即使如此,以他当前的武功,若凌飞烟全力出手,怕十招也接不住。
凌飞烟知道他的优势在哪里,也知道他的劣势在哪里,故而以各门各派风格迥异的精妙招式与他对敌,助他深化理解武学之理。他深厚的内功根基和通明透达心神已为武学之路铺好一条康庄大道,如今凌飞烟引水入渠,水到渠成,一夜之间即令他武功突飞猛进。
现阶段可以说是凌飞烟单方面助长溪云,而溪云对凌飞烟来说却无多少补益,怕是凌飞烟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何要这样帮他,而溪云更不知道,也没想知道。
温煦的阳光普照大地,鸟儿啼鸣着扑唆飞出树枝,蝶舞蜂从,绕着野花翻飞,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溪云看到这一切,顿觉心旷神怡,眯着眼睛深深呼吸,“大哥!”,一个人影突然扑到身前,溪云吓一跳。
“别睡了啊,再不走要被追上了。”清流惶急难掩。
“哦哦哦。”溪云忙站起来,想起前几日都是天色微明就悄悄逃,今日太阳老高了,想来清流已经等了许久。
两人上路,悄然而行,有路不走,径闯茂林。
清流道:“师兄,你跟那凌飞烟关系有多好?”
溪云想起他昨晚那些胡说八道,无语摇头道:“我和她第一次见……”
“我知道我知道。”清流谄媚地说:“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请她证明我们的清白?”
溪云没有迟疑,立即就说:“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除魔化劫,其他任何事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清流两眼一翻,嘀咕道:“又说才第一次见,又好像多了解似的。”却知道溪云确定不干这事的。
溪云听到了,微微一笑,不理他,边走边思索昨夜领悟的武学道理,不知不觉入了神,忽然被清流扯了一下,忙停下来。
清流手指往上一指,溪云意会,两人轻轻一纵,上了一棵六丈多高的大树,躲入枝叶间。不远处人声传来,两片落叶在空中轻摆,缓缓飘舞。清流紧盯着两片叶子,看到它们终于落地才松一口气。
五个穿着不同,兵器不同的人结伴而来,十只眼睛四下扫视,一人道:“这两人真能躲,连个影儿都见不着。”
一人小声接口,“我倒希望不要遇到。”
另一个人道:“郑老四,你胆子这么小干脆躲得远远的好了,还跑来蹚这趟浑水干嘛。”
郑老四嘿嘿一笑,“这个,武林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想来露个脸嘛。”
另外几人都露出鄙夷之色。
郑老四却道:“我说各位也不要贪功,那溪云和尚,铁拳会和旗山剑派都要,花笛呢,青云剑派要。咱们跑跑腿就行……”
一人“哼”一声,道:“你也太没志气,若叫我们遇上了当然要将他们拿下,成名立望不消说了,从铁拳会、青云剑派换点好处还怕没有。若能学几招青云剑诀……”说着已臆想联翩。
郑老四忙道:“兄弟,你可别多想,你没见铁拳会伤得惨烈吗?”
那人道:“你没见有伤无死吗?那两人现在胆子都吓破了,哪里还敢杀人!咱们行走江湖,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还怕受点伤不成?郑老四,你要没胆,趁早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