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带着落叶的声音来了,留恋着昨夜清凉的晨风,似乎和露珠小伙伴一样的清新。无尽长空惟有柔和的光辉、澄清又缥缈,使人很想听到一阵高飞云雀的歌唱,正如望着碧海时只想看到一片白帆。
而秋日金灿灿的夕阳便是时间的翅膀,当它飞遁时有刹那极其绚烂的展开,于是薄暮之中余辉醉人,当然也醉了巫。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已缔结圣云之盟的人巫两族,迟早都会融合为一不是。
迎着夕阳走在邪云关前的隋云,清秀的脸上满满都是欢喜和笑容,心中更是波澜泛起久久不息。当初追随大哥的决定是今生做得最对之事,若非如此哪会有今日的际遇,可以亲历这流芳万古的伟业。
看着人巫两族以千万之力七日铸的摩天雄关,隋云的目光却偏向关门左右两尊百丈巨像。那便是两族共同尊奉的邪云大尊,更是他最崇拜的大哥萧云。倒也难怪、估计即便是个瞎子,都忽略不了两尊气吞河岳的擎天巨像。
只是同为一人的两尊巨像却略微有些差别,左侧据化血剑于地,左臂竖掌向前平伸的巨像有着紫眸,足边趴伏的巨兽分明是腾风。而右侧掌托银煞九星,同样挥右臂向前作禁行手势的巨像、却有着一双银瞳,足边巨兽坐骑当然是嘟嘟。
两尊恢弘无比的金刚白玉岩巨像,如同人族大帝雕像般神圣、庄严,他们有着令人不得不对其崇敬的原因。显然代表着邪云大尊的意志,也代表着不容违背的威慑,更代表着无尽荣光和秩序井然。
然而超出意料的事情却是,众多感念大尊活命恩得的巫民,纷纷自发的在石像前膜拜和祈祷。其虔诚的程度估计比祈祷祖巫也差不到哪去,连很多人族都被此情景感召,也开始参拜大尊巨像祈福禳灾。
其实这确实不算什么怪事,但凡智慧生灵都喜欢把伟大力量称为神力,无法理解的事物便都归为神迹崇拜之。而邪云大尊无敌的力量凡人当然只能视之为神,却不知萧云从来都只愿身为凡人。
当然、这样的行为多来自于未修行之人,即算有修士存在也是参拜大护法的佛徒居多。谁让邪云关市场不但不收取任何税赋,还允许任何人都可以前来自由交易呢,凡人算跑再远的路程也愿意来无税之地不是。
但此地的规矩不是一般的严厉,以为大尊只懂得仁慈那大错特错了。如果谁胆敢在此妄行欺诈、巧取豪夺之事,轻则永远禁入市场、重则此丢了小命,关上守卫可都是些不给情面的恶鬼啊!
可见秩序都来自于力量,正确使用力量便是造福。也使得新建成的邪云关和关前市场,虽是建成以来日日都人山人海,但从来都有条不紊、秩序井然。而且两族民众都自发的维护此地,都认为这里才是人间仅有的公平之地。
但纵是如此隋云还是很忙碌、很辛苦,他一人不但要负责两族通关事务,还要监管关前的交易市场。不过本曾是慈悲佛徒的青年对此却甘之如饴,还惟恐自己做得不够好、惟恐会损了大哥的声名。
迎着清爽怡人的秋风,沐浴着醉人的晚霞,疲惫的隋云微笑着显得无比欢喜。不时向他行礼的无论人或巫,都能感受到这位纯良青年的真诚与慈悲,无不暗赞隋云大人不愧是大尊的弟弟。
看着市场里逐渐燃起了灯火,最后一抹晚霞自愧不如皎洁的初升明月,已经敛去属于昼的色彩。隋云正要回到关上住所稍事休息,稍晚些再来巡视这不分昼夜的交易之地,却被天空出现的异相阻住了脚步。
此时夜色渐浓的天空之中,熟悉的黑红旋风拥着银光分外耀眼,数百道青色光霞驱散了周遭昏暗。人巫两族的商民们得见此番景象,赶忙拜服于地大声礼赞不止,他们都知道这是邪云大尊驾临。
说来邪云关自建成以来,萧云还是第一次来到此地。只因两族盟约缔结以后,不再征战的他反而更加忙碌,光洲首要之事便是填埋遍地的鸿沟。为此萧云不得不再返幽冥,补充损失的近百银獠骑卫。
好在邪云城还算安稳,散支弘的使者来到后并未表现出敌意。而远隔十万里的青猡夜叉八部,不进不退的分明是要显示力量。这小孩子般的玩意萧云自然看得懂,若是自信可以横扫还故作什么姿态,所谓外强中干莫过如此。
不过小心谨慎惯了的萧云,并不会因此有所轻忽,哪怕凡界之事千头万绪,也依然让银瞳继续留驻邪云城。而初次来到建成的邪云关,萧云看到两尊百丈巨像也不禁一楞,猛然得见自己的形象如此伟岸,似乎有某些莫名感触出现于心底。
只因萧云从来都是个不务虚名之人,甚至因为幼时的遭遇还有些特立独行。可惜自从离开揽霞锋之后,几年来经历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扬名。事实上声名也确实带给他很多便利,但即便如此仍无法改变萧云那偏冷的性情。
看着纷纷向他大礼参拜的人们,听着声声入耳的真诚呼唤之声,萧云虽然颇为自得意满、也很有些顾盼自雄的酣畅之感,却马上又隐隐有了些警惕,迅速压制住心中的杂念。
修心的萧云一直都记得师尊当年教导,人若是自骄自矜便会不智,若是沉迷于过往成,将来的成便会极为有限。何况他从来都誓言为人,并不是什么神或者仙,又或是什么其他的非人生物。
“大家都别这么客气,都起来、都起来吧!看来我来得还真不是时候,打扰到大家的活计了,我还是和二弟到关上说话去。大家都继续各忙各的好了,邪云关可不是什么殿堂,是为了让大家生活得更好才存在的地方。”
隋云看着大哥那略有些尴尬的表情,自然清楚萧云除非和亲人至交相处才很是随意,在外人面前可以说是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心知大哥此刻正不自在的清秀青年连忙笑着迎上前来,却看到两位不曾见过的美貌少女顿时一楞。
“大哥、恭喜啊!你看小弟只顾着忙,连礼物都忘记了准备,真是有些失礼了。”显然隋云以为这两位美貌少女又是新大嫂,心中正嘀咕大哥真是够厉害的,可是这么多大嫂也不是好事啊!
“什么礼物?哦、我明白了,你小子倒想得不错、确实是大哥想给你的礼物。智闻师兄、两位妹子,我们和二弟去关上说话吧,不然杵在这里,大家都没法子干活了。”
隋云闻言好不纳闷,大哥有新嫂子怎么还给自己送礼物,这不对啊?一时间看着似乎玩性又起的萧云冲他挤眉弄眼,更看到熟悉的戒律院智闻师兄笑得好不暧昧,而两位少女却显得娇羞无比。顿时暗道一声不好,大哥只怕是要实现当初的话了。
“大...大大哥、这...这这事我们再说说、再说说行不行?”
隋云毕竟从小在佛地长大,长久以来的认识让他有了思维惯性,下意识以为美女便是能让他破戒的妖魔,却忘了他早已经还了俗。当然、佛徒也是人,同样拥有人的天性,随云话虽说得结结巴巴,可眼睛怎么只盯着人家姑娘看呢?
“瞧你那点出息!走吧、走吧,先到关上去,我还没认真看过这里呢,一会再和你说这事情。”萧云看着垂头丧气却又老是偷瞄美女的隋云,不禁觉得很是有趣、也感到很好笑。只是二弟以后要主持此地,还是不要当众调侃于他失了威信。
于是萧云嬉笑着搭住隋云的肩膀,如同押送般把畏缩于美女的二弟带上关城。一路上隋云那有贼心没贼胆的样子,看得萧云强忍着笑好不难受,李家两位嫡女早满面通红,根本没想到会遇到这个情况。
这两位美少女和智闻一样,便是光复盟选派的副手,来邪云关辅助隋云掌管此地。不过萧云也没乱说,两位李家小姐被她们大姐指定了夫婿,李馨儿选的弟媳妇萧云自然乐见其成。
不多时将部属遣回关城休息的萧云,已是带着三人来到关上,正要开口说话被自作聪明的二弟抢了先。听得既莫名期待又毫无理由慌乱的隋云说道:“大哥、这次去了整整半月时间,又有千万巫族合力填埋,鸿沟应该都填好了吧。”
“那是自然,哥出马还不是手到擒......等等、你小子挺鬼精的嘛,现在居然会耍心眼了,还和我打岔?”
“那是、那是,隋居士从小在寺内以聪慧著称,现在追随着大护法自然又有精进呐。”没想到历来都刻板的智闻也会开玩笑了,把个隋云听得好不郁闷,暗道师兄你这是在夸我吗?
“大...大大哥,我还有些事没办好,我...我先去看...看......”隋云没辙了,还是赶紧的摆脱尴尬局面先逃了再说吧。可是你都说了有事怎么又不走,还贼眉鼠眼的偷瞄些什么?
“我说二弟你大气点好不好,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畏缩的?看看哥这身男子气概,你咋不学学呢?”萧云似乎逗弄二弟上了瘾,笑得浑身只抽搐、偏偏还要摆出副俨然的大哥架势,怎么看都是在故意恶作剧。
李家两位羞涩得不行的娇小姐,被兄弟俩这番调笑弄得呆不下去了,稍大的那个连忙向萧云微福一礼说道:“姐...姐夫,我...我带灵儿妹妹去城楼看看好吗?”
“惠儿妹子、以后这里也是你半个家,想去哪里去哪里。二弟、还不快带两位妹子去城楼看看,这是哥的命令。”萧云自然知道女儿家面皮薄,便不再肆意作弄二弟,但这命令似乎也让隋云又喜又惊。
“大...大哥,还是智闻师兄去吧,我......”隋云总觉得心里好生别扭,可见自小被清规戒律影响过甚,纵是天性使然一时也放不开心怀。
“那可不行,小僧也是刚来,这便要去学习巫语,还是隋居士多辛苦些吧。”智闻当然明白大护法的意思,刻板的人可不见得不聪明。当即笑着和大护法行了一礼,又冲隋云挤弄出一个鬼脸,便离了此间去市场找巫民絮叨去了。
不曾想如此一来两位李家小姐心里好生难受,暗道姐夫的二弟如此推三推四、执意退避,分明是很讨厌自己姐妹。双双难免的感到好不委屈,姐妹俩的眼眶不禁马上红了。
萧云见此可来脾气了,他这辈子最怕看到的是弱女子哭泣,当即对着隋云说道:“二弟、知道什么叫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吗?如果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大哥,不要再放不开。我萧云的弟弟只能是顶天立地好男儿,既然喜欢自己要把握,听明白没有?”
萧云很了解隋云,知道二弟的表现只是一时放不开,其实心里很在意两位李家的小姐。而隋云见大哥话都说到如此程度了,本心有期待的他也不紧张了,赶忙向姐妹俩行礼相邀,随即登楼而去。
其实也不奇怪,隋云再怎么赶鸭子上架头一回,可作为修炼有成的修士,且还是随着大哥修心,自然不会久困于曾经的执着。何况他本不是什么愚苯之人,心性、资质更是上上之选,哪会不懂这是兄嫂的关。
萧云确实很关这个认下的兄弟,且非常钦佩隋云的天性纯善。以至于看到所有佛徒都会下意识与二弟对比,却从没发现过更善良的人。或许这便是注定的缘份,被邪恶空性误导再被善良隋云自愧的他,这段记忆可以说是个深刻印记。
听着城楼上传来少女开心的笑声萧云也笑了,心里嘀咕着:原来二弟也是人前面皮薄,现在还不知道在怎样卖弄呢。不过这样确实是好事,若二弟真不喜欢麻烦了,做兄长的也不能硬逼着弟弟娶亲不是。
只觉心情好不舒畅的萧云,**于城头却再无一人述话,无意中向着关前两尊巨像看去。可这一近专注观看便再移不开眼睛,只因萧云发现巨像似乎正充盈着愿力,虽无法用双眼看到,却能被自己的心识念波清晰感应。
萧云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显然这些愿力都来自于那些正在祈祷、参拜的两族子民。他没想到两具石像还能收容愿力,虽然这些愿力因没有归处正时刻在消散,但正说明了世间真神之像皆有灵,这是神道收集信仰的方式之一。
想到此处萧云不禁心中一动,邪云关本是凡界重地,自己何不效仿当初孕养分识之法,为这两具巨像注入属于自己的灵性。如此一来不但能让这些愿力不再白白消散,而且还可皆具些邪煞神通协助镇守此处重地。
不过石像毕竟只是死物,究竟能不能达到这般效果,萧云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好在有魂道无双的小万在此,这不正是万魂木的看家本领嘛。
想到做到的萧云也不耽搁,马上以心念沟通小万细询此事:“小万、是否惟有真神才可附灵神像收获愿力?如果我采用分识注入之法,能否让石像达到附灵的效果,可不可以让石像因此得以施展基本神通?”
“主人、都注入分识了哪是附灵可比,真神附灵神像不过是留下个印记、以此传送愿力至本尊,比起分识不知道要差了多少倍。别说让拥有分识的石像施展神通,如果有足够的愿力长期供养,算成为一具新的分身都可以。”
“哦、那太好了!小万你且助我凝练分识,有此两尊巨像协助二弟镇守此地,我明日前往阖洲也走得安心些。”
“主人、还是不能直接注入分识呢,石像毕竟不是血肉之躯,需要为分识炼制个魂器才行。否则不但会白百浪费大半愿力,抵消没有血肉之躯供养的消耗。而且没有保护的分识最易破灭,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会消失。”
萧云闻言很快便沉默下来,只因他一直都没有再得到过极阴魂晶,想炼制魂器也无材料可用。却不知这都是他想岔了,早在近两年之前,萧云在此山深处得到大量七绝玄金,此刻猛然没有想到这些而已。
“小万、好可惜啊,我没有极阴魂晶,看来只有下次才能为两尊巨像注入分识了。”萧云的语气几如叹息,如同看到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般。
“主人、谁说需要极阴魂晶啊?这又不是逆转阴阳分魂,一般的材料完全可以。主人不是有很多七绝玄金嘛,别说炼制两个分识魂器,炼制百万傀儡大军的存识之器都足够了呀!”
听到小万的话语萧云才恍然大悟,欣喜万分之下哪还顾得上明日要前往阖洲。当即地布置下层层禁制隔绝外界,与显露身形的小万炼的炼器、分的分识,主仆俩忙得那叫一个高兴。
如此一来整夜时间此过去,隋云虽带着两位情投意合的未婚妻来找大哥,可察觉到禁制层层心知大哥必有要事。三人也不作打扰,纷纷盘坐于禁制周围一夜护法,且还调来十数守卫将城楼前设为禁地。
秋日晨光中萧云的兴奋笑声忽然回响于关上,随即禁制纷纷消失现出紫眸大尊身形。隋云见大哥如此开怀不禁满心欢喜,正要上前询问有何喜事,见萧云抖手射出两道七彩光芒,却是落在关前两尊巨像眉心之处。
于是朝霞下两尊巨像头部惊现十丈七彩辉光,怎么看都和真仙、大神以及菩萨的脑后灵光、神光等无异。而百丈巨像眉心处似有七彩圆点存在,可仔细看时竟然又发现一物不存,便如同神迹从来不可追寻一般。
“大哥、这是什么?”隋云看着这既不是佛光也不是神光,更不是什么仙家灵光的七彩光霞,虽然感到身心极其舒畅,可同样显得好不惊奇。
萧云感应着自己分识不断传来的愿力,便如同得到心玩具的孩子般调笑道:“二弟、这是神迹,知道吗?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难办告诉这两尊石像,他们和大哥我差不了多少,必定让你万事无虑......”
隋云闻言看着大哥一阵呆楞,分明以为萧云又在作弄他,顿时心中暗道:大哥、我也快有夫人了啊,你别像以前一样把我当孩子逗好不好!
却不知萧云根本没有作弄他,这两尊拥有邪煞凝分识的巨像,日后不但威名远播于凡界,且被大劫后幸存的人们尊奉为大地屏障、守护双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