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之时,余霞缭绕,天色灰暗,渐渐融于黑夜之中,蓬州城,东城门处,当两扇大门将要合在一起,就在这时,远方来了一支人马,看其驳杂的装束,正是白莲教的教军之一。
缓缓而动的两扇大门戛然而止,城门楼上传来一个声音:“好像是咱们的人过来了,其他人准备好了,听我的命令行事,一旦发现那些人是清兵伪装而成,立即给我关上城门,城墙上的弓箭手和鸟铳手全部给我射击,听没有?”
“是,听到了!”
一行人渐渐走来,距离城门越来越近,来到城门下之时,城门楼上的头头终于看清了来人,立即大喊道:“放行,是苟文明头领他们,快去禀报张子聪头领!”
嘎吱~嘎吱~
虚掩的城门被完全打开,苟文明带着一行人径直而入,旁边跟着的正是老魏,茂密的络腮胡子与挺拔的身高,正是他的标志。然而,此时的他头上裹着一块布,刚好将他的寸发掩盖住,一身的白莲教服饰,更是无人怀疑他的身份。
夜幕降临,蓬州城内冷冷清清,街道两侧的酒店客栈更是客人稀少,愁云惨淡,就连那些烟花之地也是生意凋敝,风流的烟花之客零零落落,没有几人。
蓬州城好像一座死城,没有繁华热闹的夜市,更没有百家灯火,一切都是死气沉沉,黑蒙蒙的,天色刚黑,却没有烛光闪烁,可谓是安静的有些诡异。
从广州一路北上,跟着杨麟打仗,一直到达京城,再次南下,前往西南,一路走来,几个月里,老魏见过许多的荒芜村落,破壁残垣。可是,像蓬州城这样萧条的中等规模城池,还是头一次见,因此,心里很是好奇,疑惑这座城池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硝烟与战火,才会被摧残成这样,破落不堪?
看着张子聪在前面带路的手下,趁着夜色,老魏侧头看向苟文明,低声问道:“苟大哥,这蓬州城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会破败成这个样子?一眼望去,几乎没有多少人居住在城里。天色刚黑,几乎没有人家点灯。”
此时,苟文明的心里却是在想着另一件事情,今晚带人偷袭张子聪的教军,是不是不够义气?是否有悖于当初各路教军的誓言?
然而,自己兄弟的安危,大量信徒处于垂死挣扎的边缘,由不得他心怀仁慈,记挂当初的各路教军盟誓,更不能拒绝什么。
当苟文明处于天人交战之际,暗暗心里挣扎之时,听到老魏的询问,立即醒转过来,想也没想的出口答道:“魏兄,想必你也知道,四川的战乱已经经历了好几年,战火几乎将四川烧的通红,每天都或多或少的有打仗的,没有一个安静的场所。”
“这年以来,我们与清军打仗打得越来也激烈,波及范围越来越广,大片的田地荒芜,许多的百姓流离失所,逃离家乡,远离四川,向周边地区逃难,连续两三年下来,当然破败成这样了。而且,不仅是蓬州城如此,四川的许多州府县城都和这差不多。”
老魏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深以为然地说道:“也是,我在广州的时候,就听说了白莲教与清军的战斗,小则几千几万人不等,大到几十万人的战斗也是时常发生。哎,对了,苟大哥,我们大廣军的士兵有不少就是来自于四川和湖南等地。尤其是麒麟军和海军雷霆,大部分的成员就是四川逃难而出的灾民。”
听到此处,苟文明的另一个心结被打开,一直困扰心里的疑惑终于明白,为何清廷覆灭了那么久,自己在四川没有听到一点消息,原来雷霆也是大廣朝的一支军队,有了这支强大的水师,大廣朝的至尊之人完全能够在长江与黄河的水面布置两道封锁线,如此一来,清廷被灭的消息,亦或是北方打仗的消息,要想扩散到西南,将会很难很难。
“哎,苟大哥,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见苟文明久久没有反应,老魏压低声音的问道。
“哦,哦,魏兄,我没事儿,就是想到一些事情,失神了。”苟文明醒转过来,下意思的应付道,看了看黑暗的前方,一个光亮的府宅出现,随即提醒道:“魏兄,前面就是张子聪的住处了,等一下,小心行事,一切由我来应付,你尽可能的保持沉默,免得露出马脚,被张子聪发现什么。”
“嗯,好的,一切就看苟大哥的了~”老魏低声回应了一句,看向前方,见到有一群人从光亮的府宅之中走出,也就不再多言,静静地跟着向前走。
遥遥望去,借着光亮府宅门前的灯笼光线,只见那些人站在街道上等待着,很显然,那些人就是张子聪的手下,专门迎接苟文明等人的。
见此情形,老魏心中暗暗思量,看来瞿坤副堂主给的情报没错,白莲教各路教军之间并非铁板一块,经常进行内部的权力争斗,眼前的这一幕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不管怎么说,即便苟文明所部落魄,被清军追剿的教徒不多,但是,按照级别来讲,苟文明也是一路教军的头领,张子聪应该亲自前来迎接。可见,张子聪确实是没有将苟文明与鲜大川二人放在眼里,没有当作平等对待。
心念及此,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张子聪的府宅门前,距离迎接之人只有三五步,对方立即快走几步,迎了上来,为首者朗声说道:“苟头领,真是稀客啊,快请进,快请进,张头领正在里面设宴等着呢~!”
言语虽然客气,笑脸迎人,却充满了倨傲之意,苟文明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也笑着客套道:“呵呵,蔡新兄,实在客气了,叫什么头领,直接喊我文明就行!”
紧接着,苟文明右手一伸,指向前面,朗声说道:“走吧,蔡新兄,咱们就别在这里寒暄了。此次前来,可是有求于张头领,如果让他久等了,我们所需要的那些药材和粮草可就彻底没希望了!”
“好好,文明兄,里面请,你这一说,还真是的,张头领该等着急了。”蔡新说完这句话,与苟文明并肩而走,领着他的人一起向府院走去,刹那之间,与他的人对视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此刻,老魏远远落于队伍的后方,背着双手,飞快的打着手势,像是在下达着某种命令。与此同时,黑暗的街道上黑影闪动,隐匿于夜色里,行动起来。
进入张府的那一刻,苟文明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队伍,立即发下了少了四分之一,消失的无影无踪,直至现在才发现,心中了然,似乎明白了什么。
深夜,张府里灯火通明,莺歌燕舞,到处都是站岗的教军信徒,还有一队队的信徒正在巡逻。
大厅里,舞女使劲的扭着腰肢,面露妩媚之色,一颦一笑之间,尽显勾魂夺魄之态。此刻,大厅里的众人已经喝得酩定罪,胡言乱语,苟文明就坐于右侧的首位,开心的喝着酒,听着靡靡之音,看着大厅中央性感歌姬,醉眼朦胧。
老魏落于末座,也是一副醉眼朦胧之态,打着饱嗝,酒话连连:“好酒,好酒,真是好酒,这女人真是水灵,如果能够带回去一个,享受享受,真是死了也无憾了!”
大厅里的很乱,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老魏不是唯一一个喝醉之人,也不是仅有的胡言乱语者,他的声音很快被淹没,没有人注意到。
就在这时,老魏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醉醺醺地向大厅门口而去,一步三晃悠,如果不是旁边的人扶着,早就不知道摔倒了几次。
站在门口处,趴在一个守门之人的肩膀上,眼睛微眯着,满嘴酒气的问道:“兄弟,茅厕在哪边?能不能给兄弟指一下,我都快憋不住了。”
“那个,沿着这个走廊一直走,到了拐弯之处,向左转,顺着小路向前走,大概三十多步就到了~!”那个守门之人歪着脖子,嫌弃的说道。
“谢啦,兄弟!”老魏一拍那人的肩膀,朗声说道,随即迈起沉重的步伐,晃晃悠悠而去。
这一幕并没有逃过一个人的眼睛,那就是苟文明,或许其他人没有注意到。
此刻,苟文明右手支着脑袋,双眼微眯,一副醉意将要睡着之态,从这个方向,正好能够看到老魏的所有举动,尽管嘈杂的场景,使得他听不清老魏在说什么,但他心里知道,大战即将开。
黑夜里,张府的茅房之处,一片黑灯瞎火,一个脚步声响起,渐渐走来,正是老魏。此刻,老魏依旧是晃晃悠悠的醉酒之态,可是,一走进茅房,关上门,整个人身体一震,顿时没有一点醉意,双眸泛着精明的亮光,从怀里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瓶子。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之后,撒了一泡尿,确认无人之后,这才拔开瓶塞,将里面的液体泼洒在茅房的木质房檐处,顿时一股刺鼻的气味袭来,正是石油。
紧接着,老魏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用布裹着,打开之后,顿时裸露出一团棉花和一块化得已经差不多的冰块,嘴里喃喃地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军长所说,冰块完全融化,这个叫什么的磷一裸露在空气中就能自然。不管了,照做就行...”
随即,老魏先是拿出棉球,涂上了一些石油,然后,用棉球包裹住冰块,放在茅房房檐之处,石油最为密集之所,没有再犹豫,推门而去,再次迈着晃悠悠的步子,走向大厅。
十分钟之后,茅房的房檐之处,那个棉球忽然一下子着了,猛然间,茅房的房檐就是大火弥漫,向四周蔓延,火势越来越大,顿时,院子里就响起了惊叫之声:“不好了,茅房着火了,快救火啊,大火快烧到正屋了,快来人啊,快救火啊!”
与此同时,蓬州城的东门不远处的街道之上,很快就发现了张府的大火,黑暗之中,巷子里,顿时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行动!”
一个个黑影窜出,右手臂绑着小型的弓弩,左手提着枪支,蹑手蹑足,向城门摸去。
嘎吱~嘎吱~
随着两扇大门发出一阵悠长的沉闷之声,笼罩在黑夜里的城墙上就响起了警醒之音:“不好了,有人打开城门,快快,下去看看!”
砰砰砰!
一阵枪声划破黑夜,回荡在蓬州城内,火星闪烁,那只是子弹射出枪膛产生的光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