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三年,岁末时节,寒冬腊月,这一日,京城大雪纷飞,飘舞回旋,缓缓落下,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北方,全都是一副银装素裹的景象,此种情形之下,气温更是冷得逼人,大街小巷之上,罕有人迹,即便是往日兴隆的客栈酒楼,也是大门虚掩,人气冷清。
都说瑞雪兆丰年,然而,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冷到人的骨髓里,冷的异常而诡异,让人一点都不想挪窝。
街上的行人零零星星,距离皇宫不远处的一个街道上,两个并肩而行的路人卷缩着身体,耷拉着脑袋,顶着风雪,艰难而行,不时发着牢骚,议论着:“娘的,今年的冬天冷得邪乎,身上都穿了两个棉衣,还是感觉冰冷刺骨,手脚发凉。”
“谁说不是呢?狗日的老天爷,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气了,真是邪乎!”另一人扶了扶狗皮帽子,掸了掸上面的积雪,哈着热气,声音有些发颤。
就在这时,行走议论的两人,突然有一个停住了,一指前方不远处,大雪纷飞之中,惊呼道:“哎,快看,前面的那个人!”
另一人也停了下来,微微抬头,眯着眼睛,也惊呼道:“艹,这爷们也太男人了!大冬天的,这么冷的天气,就穿那么点衣服,连一个棉袄都没有,也不怕冻死在路上!”
那个人已经从惊讶中醒转过来,眨了眨眼睛,凝眸而视,认真看了看,这才说道:“难怪穿的这么少,原来是逃难到京城的灾民,看来很难活过今天了。”
“哎哎,你快看,那个怪老头向皇宫走去了,不是脑袋有问题,就是那个怪老头身份不简单。”另一人再次惊呼!
立即之间,最先发现怪老头之人倒抽一口冷气,看着怪老头艰难的前行,越来越接近皇宫,仿佛想到了什么,立即说道:“我说兄弟,咱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如果出了什么事情,那也是皇家之事,只是一点点的波及,也不是咱们这些老百姓能够承受得起的~!”
“对对,赶紧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另一人附和道,有些紧张。
两个行人匆匆而行,迅速跑过,再也没看那个怪老头,逃也似的离开,深怕晚了一步。
此时,那名怪老头艰难前行,全身都是雪花,几乎就是一个雪人,瑟瑟发抖,艰难地迈着步子,整个人好像失去了知觉,无意识的行走着。
发髻散乱,辫子早就不成了样子,双眼暗淡无声,佝偻着身子,执着的向宫门走去,牙齿咯吱作响,嘴唇冻得发紫。
厚厚的雪地上,一行脚印是那么的明显,显得是那么孤独而突兀,老人还在接近宫门,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守在宫门处的禁卫军早已发现了这位怪老头,看着衣衫褴褛的怪老头,一脸的嫌弃之色,两名禁卫军相视一看,其中一人吐出口水,啐骂道:“艹,这么冷的天气,真他妈晦气,居然看到一个要死不活的叫花子!日,如果他再敢靠近宫门,老子非要弄死他!”
“呵呵,兄弟,先不要鲁莽,问清情况再讲,如果弄出什么乱子,你我可吃罪不起!”另一名禁卫军将兵器夹在腋下,双手直搓,嘴里连连哈着热气,边快速说道。
“不用担心,这个怪老头,一看就是流民逃窜至此,能有什么背景?否则,也不会这幅打扮,早晚非得冻死不可!”那名禁卫军不以为然,上前两步,右手已经握在了刀柄上,脸上隐隐有一丝嗜血之意。
那名怪老头越来越近,好像没有听到禁卫军的议论声,更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气息,一点一点的接近。
期待之中,那名怪老头终于来到了宫门前,还未来得及说话,禁卫军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叱唥一声,大刀划过虚空,瞬间架在了怪老子的脖子之上,那个禁卫军更是桀桀的说道:“臭乞丐,如果再靠近皇宫一步,我就要了你的脑袋!”
说话之间,佩刀进前一寸,刀锋紧贴在怪老头的皮肤之上,只需要轻轻一拉,他就会一命呜呼!
然而,这名怪老头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更没有一点后退,面临禁卫军的呵斥,居然没有一点畏惧与紧张,反而抽出一只手,伸向自己的怀里。
见此情形,那名禁卫军只感觉血气上涌,从未遭受过如此的屈辱,往常之时,哪个老百姓不是对自己畏惧三分?只要抽出佩刀,就能让那些平民老百姓双腿发颤,立即跪地求饶,怎敢会这幅模样?
蔑视,这是赤裸裸的蔑视!
如果这种蔑视是来自于皇帝与各个嫔妃,或者王公大臣,这个禁卫军还能忍受。然而,这种蔑视却来自于一个乞丐,一个毫不起眼之人,这让他怎能忍受?
刹那之间,禁卫军横眉冷对,冷哼一声,抬起就是一脚,瞬间将怪老头踹飞:“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在我的面前装大爷,找死!”
一串血珠喷洒而出,溅落在雪地之上,是那么的猩红而刺眼。
怪老头闷哼一声,倒地不起,一时没有丝毫声响,任何动静。
那名禁卫军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煞是得意,如此这番作为,才觉得没有折损自己的名头,消了胸中之气,不禁怕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花,毫不在意怪老头的死活,其他的守门禁卫军一副笑呵呵的样子,只有那名稍大的禁卫军面露同情之色,跨步而来,向倒在地上的怪老头走去。
禁卫军,自古都是守卫皇家的安全,清朝之时,唯有八旗子弟方能担任,平时的骄纵跋扈,使得这些禁卫军更加肆无忌惮,尤其是对待普通之人。弄死一两个汉人,只要稍稍一运作,使点银子,一点事都没有。
何况,踹死的只是一个乞丐?
就在那名年纪稍大的禁卫军行走之时,想要看看怪老头是否真死之际,躺在地上的怪老头突然动了动,立即之间,禁卫兵加快了脚步,见此情形,其他的禁卫兵很是惊讶,尤其是出脚的那名禁卫兵嘟囔道:“这个老小子还真是命硬,这样都死不了...”
年纪稍大的禁卫军已经来到了怪老头的身前,蹲了下去,将其扶在怀里,掸了掸怪老头面部的雪花,轻声呼唤道:“老人家,你还好吗?”
怪老头醒了过来,气息有些紊乱,呼吸都是若有若无,虚弱非常,|听到禁卫兵的关心之语,没有任何的答话,而是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再次向怀里而去。
这一刻,年纪稍大的禁卫军还是疑惑,不解怪老头为何非要这么固执与倔强?尽管心中疑惑,禁卫兵没有任何的阻拦,任由怪老头取东西。
随着怪老头的右手缓缓抽出,白雪皑皑之下,那名禁卫兵的双眸急剧收缩,面露震惊之色,脑袋猛地前伸,揉了揉眼睛,看清怪老头手里的金色令牌之后,上面赫然写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顿时大惊之色,没有任何的迟疑,回头大喊道:“快点过来,将人抬进去!”
大喊之间,年纪稍大的禁卫兵赶紧取下自己的棉衣,将怪老头裹住,接过那枚令牌,不停地大喊道:“快点过来,再去请一个太医过来,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谁也别想要脑袋!”
原本不为所动的禁卫军,闻听此言,立即大骇,赶紧跑了过来,尤其是最先刁难怪老头之人,跑的最快,一脸的不安与忐忑之意。
很快,那名最先刁难的禁卫兵来到近前,心中还残存着一丝侥幸,没有管怪老头,而是急促而紧张地问道:“队长,怎么了?不过就是一个乞丐而已...”
猛然之间,禁卫军小队长霍得亮出那枚金牌,斥责道:“怎么了?看看这个,你说怎么了?”
金光闪闪,四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那枚禁卫兵只觉得天昏地暗,双腿发软,值此之时,其他的禁卫军也看到了令牌,不敢耽误,纷纷取下袍子,将怪老头裹住,一起将其抬到宫门里,走廊中。
那名禁卫兵知道,自己闯祸了,还是大祸,说成捅破天也不为过。拥有这样的令牌,必是皇帝极为信任之人,一个个小小的禁卫军能够承受住皇上的怒火吗?
一串血珠渐渐被雪花掩盖,那名禁卫军的双腿仿佛有千斤重力,每迈一步,都觉得是那么艰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