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白几个遁法使出后,已然出了城,此时此刻正是坐于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崖之畔,眼前就是那波澜起伏的大海。
他坐于崖壁之上,几乎任由天地灵气洗刷着自身筋脉,他坐观眼前潮起潮落,内心更是无悲无喜,他终于是明白,什么叫做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终于是明白,什么叫做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这话的本意,乃是天地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它静看人世离合悲欢,任由其发展,圣人也是同样如此…
但现在,周书白自己也看到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终于是明白,这话的第二层含义。
那老头子说的没错,这世间之事,无外乎权钱利益,无外乎供求二字。
也正是因为有了利益供求,才有了新的意义。
世间一切都有因为所以,宗门和鬼神之流,不是疯子,更加不是虐待狂,相反的其心思慎密无比。
宗门以力量驭使百姓,收集天下资源,鬼神之流,则是发展信仰,人界所有生灵,都是其圈养的牛羊,以此来收集香火,也就是天地通宝、寿元…
这,才是玄元世界的真相…
此时此刻,周书白自觉看清真相,便是到了筑基边缘,他也终于是沉下心神去好好想想,何为道心?
道心,便是他筑基前的最后一道关卡。
以他看来,这道心二字,也就是说一个人在这世上,以什么来安身立命,让一个人能安身立命的东西,就是道。
而不断追求这件东西的原动力,为了什么才去追求这东西,则是心。
只听他此时,口中喃喃自语“我的道乃是坑蒙拐骗,乃是钱财二字,这就是我安身立命所在。”
“但,我又为何要去追钱逐利,又为何要不断的追钱逐利?钱我有,我设个必死之局,坑死了白无常,让人查不到我头上,再带着师姐退隐江湖,不再过问俗世,闲看庭前花开花落,难道不是更好吗?”
“只是为了强?还是为了长生不老?强…可以用钱买通,可以用钱砸倒,什么才算是强?强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止境的事情,总有存在比我更强,长生也是如此,从来只听说修道之人求长生,没听过求永生,追求强和长生,不是不好,但风险也与之并存,并不是说功力越高,就一定不死…”
“再是长生,都有老死的一日,即便是鬼神之流,怕也是只能长生,而不能永生,否则还要天地通宝做什么?”
周书白坐于崖壁之上苦思冥想,已然完全忘了时日流逝,正是山中无岁月,他觉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却已然是过去了许久…
…
这个年关,余城百姓过的可谓是格外凄凉,家家户户勒紧了裤腰带,东挪西借就是为了应付来年的捐税。
更有甚者,直接拖家带口,远走他乡…
转眼之间,便是春暖花开,冰雪消融,又是一年春来到,这一日虽然还没到捐税之期,但那东门世家已经带着大队人马来到罗大人府上。
东门一族虽说是武道世家,祖上也确实出过几个了不得的人物,但归根结底仍是个家族,受天渝国朝节制,虽然早已有约在前,但仍是要向罗大人报备一声…
这个年关,罗老爷也是没过安稳,那一夜他受惊匪浅,不过此时早已过了头七,也没见那母老虎回魂,惊魂已定,只不过眼神之中颇为闪烁…
那东门世家今日带队的,仍是其小公子东门渊,他今日大张旗鼓,不但带来了大把钱财,身后更带着数十个先天武人,可见其家族底蕴。
他见到罗成邦后,便是倨傲开口“大人,按照约定,我家族已经将此次的捐税备好,请大人信守承诺,派出税吏与我等同往。”
“东门贤侄,不用这么急吧,还有些日子啊。”罗大人也是开口道,他自以为看到了鬼神,害怕这东门世家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后得报应到他头上,不由便多说了一句。
“哼,想必大人也知道,那些贱民为了躲避捐税,有很多已经举家而逃,大人您是无所谓,但我家的损失,谁来负责?”东门渊笑着回答。
“大胆,怎么与我家老爷说话!”罗老爷身后有一小厮,立刻开口。
但这小厮话刚说完,东门渊身后站着的武人,也是猛然出手了,电光火石之间便是一巴掌,将那小厮扇飞。
“你…你怎敢!”罗大人心中一凉眼前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之辈,绝对不是什么善茬,这就叫做骑虎难下啊,诸位乡亲有怪莫怪啊,我只不过收钱办事而已,我都是被逼无奈啊…
“大人,我东门家都是粗人,不通礼仪,我只知道再晚些日子,那些贱民就该跑光了,那我东门家不是亏大发了吗,手下人不懂事,大人莫怪。”东门渊皮笑肉不笑开口道…
“哪里哪里,说起来那些刁民还害了下官的夫人,唉…罢了罢了,你们去吧,若是能捉住那伙强人,自然最好。”罗老爷见东门世家这般的大张旗鼓,反正钱已到位,早几天晚几天,又有何分别?还是送走了这帮瘟神吧。
于是叹息一声,着令麾下官吏与之同往。
“大人放心,这是小事一桩,我等必将那罪魁祸首捉来,祭奠夫人在天之灵,大人今后,必然是仕途坦荡,升官发财,哈哈哈哈…”东门渊得了令,终于是大笑而去…
…
余家村,人目所及一片萧瑟,十户人家中,有两三户已然跑了,又有两三户准备跑了,剩余之人,多是舍不得自己的家园。
跑了是简单,再回来可就难了,但不跑还能怎么办?
“爹,要不咱们也走吧,这天大地大,咱们有手有脚,还怕饿死不成啊。”破旧的草屋内,余大志开口说到。
“是啊爹,官家不给人活路,咱们走还不成吗。”
听到一对儿女的话语,余老汉吧嗒了两口烟袋,摇了摇头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走到哪里都是一样,难不成找个荒山野地,过那茹毛饮血的日子'?”
“再说这里是咱祖宅,咱家世世代代生长于斯,你们于心何忍?”
“依我看,所谓法不责众,今年交不起钱的人家,可不是一户两户,还能怎么着啊?杀了咱们不成?官家定然是将这捐税往后顺延啊…”余老汉毕竟是过来人,一点儿都不担忧。
“可是…”
“没啥好可是的,把心沉在肚子里便是!”
…
也就在此时,门外便是传来阵阵嘈杂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