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航的手指在茶杯上摩挲,十月份的回燕市已经迈入严寒,滚烫的茶水隔着杯壁传出来的温度正好取暖。
“宝儿,你的推心置腹没有错,你的坦诚相待也没有错,但错就错在他是沐晞。”
在上官航接二连三的强调下,仿若拨云见月般,鼠宝终于有所顿悟。
上官航说的没错,他不是别人,他是沐晞。
一般人你确实可以真诚的表露自己以便双方更加了解,但是他不行,他能够接受虚伪而甜蜜谎言,却接受不了实际而残酷的真话,因为……他是沐晞。
一般人确实可以在争吵过后开开玩笑以免太过冷硬的气氛伤了感情,但是他不行,他的情绪缓冲要比旁人花费十倍、百倍的时间,因为……他是沐晞。
沐晞就是这么一个从小在监狱里长大的孩子,他没有接受过基础的正统教育,不管学校里教导的那些“仁德真善美”是否有用,起码我们每个人都听了十几年的废话,多多少少都有被洗脑到,可是他却连废话都没听过。
所以说,沐晞就是沐晞,他跟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他的生活环境,他的受教方式,注定了他在耳濡目染之下只能成为一个……
“你知道Mania吗?”上官航突然问道。
鼠宝迅速收敛心神,点点头道:“躁狂症,一种精神方面的……等等,你是说沐晞患有躁狂症??”
“拿着。”上官航把茶杯递给鼠宝,自己走到病历柜前翻阅起来,“我记得那是在五年前,当时我刚进入这所监狱工作没多久,就遇到了那件事情……对了,就是这一本。”
上官航从档案柜的最底层,抽出一本被尘埃封印的旧病历来。
“你看看吧,这就是他当年的诊疗记录,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事发当时沐晞应该只有十二岁,他才……”上官航用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说道:“这么高。”
鼠宝看到上官航比划的高度不禁一笑,是啊,那个高高大大的臭小子也有很小很可爱的时候。
可是翻开病历一看,鼠宝上弯的嘴角瞬间捋平,而且脸色越来越沉。
一目十行的看过去,鼠宝怒道:“她们还是人吗?!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个时候的燕北监狱还不是现在你看到这个样子,男犯和女犯分开监禁,除非一些特殊人物要求,不然大家基本上没有串门的机会。可人总是有生理需求的,真想的时候连同性都不放过,更何况还是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孩。”上官航轻飘飘地说道,有些事情,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鼠宝沉默无言,是啊,这有什么可惊讶的,现在外面的世界里不也是这样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所以强者欺凌弱者——这,是天道!
不想被人凌辱,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变强!变强!变强!
很显然,沐晞走上了这条路,所以才会有如今的南王。
可是随着鼠宝继续往下看,她的眼睛倏然睁大,惊道:“这……这是?”
上官航心知她在惊讶些什么,解释道:“我们调查过,监狱里根本就没有这号人,而且根据那些想对沐晞用强的男犯说,当时并没有第三人出现,而是沐晞突然发疯把他们打倒了。”
鼠宝怔怔地抬起头来,直视着上官航道:“也就是说,沐晞以为的这个能够保护他、帮助他、教导他的男人根本就不存在,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上官航点头道:“严谨一点的来说,你应该称它为幻觉妄想症。”
鼠宝紧蹙着眉头,狂躁症和妄想症,难怪廖阳成会说他的脑子不正常。
“可问题是他真的有变强啊!”鼠宝说。
如果那个教导沐晞的男人并不存在,那么他的功夫又是从哪来的?
上官航正色道:“这正是我几年来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这件事情的怪异之处还远远不止于此,沐晞以前绝对没有学习过文化知识,但是至从这个‘人’出现后,他竟然也能够进行简单的阅读,近一年来更是因为网络游戏的关系连打字都学会了。”
鼠宝明白上官航的意思,一般幻觉妄想症里出现的景物或人物都是个人主观臆造出来的,其来源是主体本身的知识和经历。
可现在的问题是,沐晞这两样都欠缺,他以前是绝对不认识字,也绝对不会习武,那么这一切又是如何想象出来的?
上官航看到鼠宝皱紧眉头一脸纠结的表情,走过来一把抽走病历本,轻笑一声:“别想了,他的这个例案当时还被好几位精神科方面的专家会诊过,也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鼠宝微微低头,手指习惯性地划过左眼眉梢,避开了与上官航的对视。
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上官航不晓得,但是她却猜到了。
鼠宝还记得自己每次一到危急关头,身体内就会有什么被突然打开,然后脑海里便会多出一些东西。
曼青那只狐狸精称呼这个感觉叫做——解开封印。
而如果换成一种科学一点的说法——开启基因锁。
所以说……沐晞也是异能者???
脑海中闪现出原本就嗜杀成性的沐晞再拥有异能的画面。
“……”
鼠宝伸出手按住自己一鼓一鼓的太阳穴,头好痛!!!
上官航低头看一眼可达鸭式抱头法的鼠宝,眼中笑意渐浓:“所以你昨天说想让沐晞戒毒,我才会说他戒不了。你和我都知道戒毒需要多强大的意志力,而这正是沐晞所欠缺的。”
鼠宝苦笑,患有躁狂症和妄想症两种精神疾病的沐晞,连自己的情绪和心理都控制不了,何以谈戒毒?
而有了毒品的牵制,他这一辈子都离不开燕北监狱。
这个少年虽然才到十七岁花季,但是他的人生却已经可以看到结局。
“等等!”鼠宝的目光定着病历本上。
病历本的蓝色塑料外壳上用白纸黑字填写着病人的基本资料,由于年头久远,白纸泛黄,字迹也有些晕开,可仍然能够辨识到那是三个字——
沐之晞。
‘……南王沐晞原名沐之晞,后改名沐晞……’
鼠宝这才想起来常姐曾经说过的这句话,沐之晞,沐晞,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是……
“名字,是一个人特有的标志,是区分于别人的符号。师父,你说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面对,那么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人吗?”
上官航一下子被鼠宝的脑洞给开傻了,“你,你的意思是?”
鼠宝的眼睛弧度忽然往上拉,露出了一抹不同于以往的冷色。
“现在这个站在我们面前的人,是真正的沐之晞吗?”
“还是……一具明明已经心死却编造活着的谎言的行尸走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