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夜晚,甘棠宫,慎贵妃已经被贬出宫一天了。
杨柳依依着门窗,夜深几许,雀巢打盹闻蝉鸣。南风未起,别样静谧,星稀疏流落街头,无人拾走。勾月泛黄,廖想当年貂蝉容,奈何美人弹指老,英雄如伊不白头。
福休望着窗外的依依杨柳,思考着慎贵妃以后的日子,定是不会好过的,她如此心狠手辣,如今时事转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凤眼眨颦蹙。如今一道圣旨,废她贵妃之位,褫夺她贵妃之权,令她搬出皇宫。颓然乎,觉得时间过隙,追之不及。摇手抬指间催了礼,轻披云罗,身着古烟纹碧霞罗衣,束腰纤细,抬眸纤悉冰裂瓷,贝齿张合,眺望天君,朱唇如弯月。慎贵妃这一切,恐怕是再不回不来了。
暮雨无晴惹晚风,水流东,湿长空。草翠香残,暗影又匆匆,谁晓轩窗明月夜,都随往事赴佂鸿。
慎贵妃,你怎么去的这样急?也没来得及举行个送行宴。太后娘娘真是极疼爱你,就算你出宫了,一切吃穿用度皆如以前一模一样,丝毫不做任何改变,还赐你水茗,只不过是没有了慎贵妃三个字压着你罢了。
这时,福休对着起起伏伏的杨柳,喃喃自语道:”你去了宫外也好,这样,我就少一个对手。可以慢慢和皇后斗了。”
福休敛住眉眼,融进夜色,似远山眉黛,斑斑驳驳。轻叹一口气,朱唇亲启:”你也走了,这皇宫之中就剩本宫和皇后两个人了。”
晚风处处逝藏,夏炎夜凉。颜容自寞无声色,扶桌自坐。千重万阙好景似,好事磨。欲离不舍,离走又辄,终是曲终人散物事非常。门外芙蓉歉意浓,池中睡莲弯折枝,唇音与翠竹一齐。
”后宫子嗣难有,还望同喜相受”福休垂眸抚耳,似娇羞,揽红袖,”姐姐莫怪,我不论身在何处,都不会忘记你的暗中提点的。”
一声竹丝丝沙哑,湘妃千筏。一袭水色染瓷,似玉无玉,如冰透絮,正放在风吹冷渗,怕一倾倒了无痕。福休葱指洁白,玉掌托起一个白瓷瓶,对着身后伺候的茗晰道:”这瓶是极好的冰裂纹,茗晰,你明日送去宫外大院交给慎妃吧!”
茗晰接过之后,依旧站立在福休身后伺候着。
世事难料,原是我要去宫外大院,却不想,是你先去了。也许是慎贵妃三个字将你压得太重了,做什么事情都要有顾虑。现在我也是能够体会了。
这时,安贵人忽然出现在福休的视线中,”福贵妃娘娘,人走茶凉,话虽如此,可慎妃水茗福气仍是足,太后娘娘亲赐新的名字,在宫外的吃穿用度一切如旧,有了这样的待遇,任谁还愿回来这尔虞我诈的皇宫呢?偌大的宫,荣华的殿,使很多人都纷纷跳进了火坑之中。表面上水平如镜,实际上是暗流涌动,四季纷飞,在宫中是很常见的。福贵妃娘娘,应该一切慎重。”
福休冷言道:“安贵人说的是,只是安贵人到了,为什么不通传一声呢?”说着,当即便唤来了简夕,欲要怪罪的时候,安贵人忽道:“贵妃娘娘千万不要怪罪别人,是嫔妾不让她们通传的。”
福休这一举动,是在试探安贵人,试探其居心何在。并非真正地要怪罪简夕,福休笑道:“既然如此,简夕你便退下吧!我和安贵人还有事要说。”说着,福休便示意简夕退下了。
这时,安贵人道:“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失落,幸好今日细雨无月,我能在这样漫无边际的黑夜里,躁动着自己的情绪,无需担忧。树倒猢狲散,这样的道理想必贵妃娘娘一定明白的。自己的靠山倒了,便自身难保。”
福休从安贵人的话语中得出,原来安贵人是要来和自己结盟,慎贵妃这颗大树倒了,上面栖息着的许许多多的鸟也自身难保了,安贵人便是其中自身难保的一只鸟。
这时,安贵人又道:“嫔妾见青山妩媚,绿水长流。嫔妾道莲花出水,杜艳红袖。嫔妾看沧海一粟,春芳腐朽。嫔妾闻天长地久,有时尽头。一阙阙戏谱看遍,一把把良缘信笺,浮生若梦情意浓,有时**天灾,自作自受,郁愁丝丝难解忧。却难连理枝头,比翼双飞,折花直须折尽由,不免异同。岔路可走,大路可守,嫔妾如何不知择木栖,只可惜汪水悠悠玉骚头。”
福休道:”安贵人,你言语深重,破浪还休。可惜,福休不是你的哪一颗大树,良禽择木而栖,时无前头。皓腕柔荑,星瞳若眨,咸福宫宫人多眼杂,清净不扰。可惜福休这里人已经够了,不想再要人了。”
福休攥住手中的手帕,咳嗽了几声,”福休喜欢清静,不喜欢被别人打扰。安贵人还是请回吧!”
殿外,微雨蒙蒙,朦胧了天际线,不知黑夜白昼。
安贵人思付道:我以为慎贵妃走了我不会有情绪起伏,可她真要搬走我却无法挽留,空荡荡的殿,空落落的心。终究是做了和她那么久的姐妹。她这一走,真是不知何年何月还能见到她。原本是想来依靠福休,却不想这样......自己本不热闹的宫殿这下变得更加冷清了,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为何喜欢热闹,因为只有热闹起来才不会那么寂寞孤独,难熬的宫中长夜。
“既然贵妃娘娘这样说,妹妹也不好再打扰了。妹妹还是先告退了。”
晓闻窗外翠竹柳,回神眸。滴漏如麻泣睇连连,鸢尾撒满地,红绿将疏嘁,微雨燕双飞,落花??落花人去矣。
如今一去,便不回了。自己脑海不知何时阴雨绵绵,耳畔似人低语,她独立孤枝,难免惹人非议。尘埃落定,谱好了曲,奏完何时能一见,再见不知生人面。
福休恍惚间佳人相伴,感觉这前生算过了半头。忽然,福休双眸婆娑,不禁垂泪自问,自己就算做到了贵妃的位置,还不是要别人做主。
看着福休在一旁哭泣,简夕不知不觉心痛了起来。心想着:明月轩窗轻透,瑞脑飘香金兽。非是敲窗夜雨,又惹离人情绪。眉聚,如许,添得断章残句。曲尽柔肠寸断,思绪飞扬纷乱。能否借我一束光照亮暗淡?再让她笑颜灿烂如春天。她哭的悲戚戚,锦帕拭不尽的泪,我却只能看着光阴荏苒,喑哑无言。
简夕小心地将福休揽入自己的怀里,轻拍着福休的背,简夕虽然看不到福休为何而哭的原因,却宁愿信她这样做,只是为了好过一点。
一阵阵雨打窗扉,亦是打在简夕的心上。简夕轻声细语融在雨声滴答里,好不和谐。”娘娘不要哭了,应该想想皇上,想想二皇子,想想老爷和夫人。这样想,娘娘还是拥有许多人的爱的。”
蝉儿眷眷入睡,弯月又增几分醉。微雨朦胧细撒朱墙,静的发慌,万物只有月光,映照下,显得泛黄。滴漏断续声,泪眼盈盈,屋内似有雨,也无云月相伴,裁星撕下,便止了。
福休蜷缩简夕那温柔的怀里,像母亲的臂弯,像愁后的买醉,像喜帖的红色,停留,便有了依靠。扶摇欲坠青丝垂,抚背温润如玉。
勾起那时,一脚踩落,俯瞰大殿,鹤飞蓝天白云相随,伸手一拂,捉住了知了,我以为抓住了整个世界。拥有了皇帝,便以为拥有了全世界。
简夕在积水空明中模糊见自己的身影,抚不到的影,被密密的雨滴打碎,乱了影的斑驳。脚下鞋踏着泥点狰狞,晕开泥花点点。怀中的福休的泪沾湿衣襟,愈发的蜷缩,似是不安的躁动,简夕轻声安慰着,除此不知该说什么了,也不知该安慰什么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