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前,帝都,皇宫之中。这日,太后在宁寿宫批阅着各地传上来的奏折。
宁寿宫内焚着香,太后坐卧在榻上,李嬷嬷在一旁抱着汤婆子看着太后在批阅着奏折,太后看着手中一本本薄厚不均的奏折,喃喃道:“淮州失陷,淮州刺史柳生以身殉国。青帝国派十万大军围困青州,安阳也受到了波及,张先预备死守安阳。如今,贺蒙帝国的大势已经去了吗?”说着,太后从眼角间不经意便留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泪珠很轻,甚至连太后自己都未感觉到,便随着体温的升高渐渐消失了,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主子......”李嬷嬷正要上前去劝太后时,忽听到外边有宫女传道:“启禀太后娘娘,納国公夫人柳氏想要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将手中的奏折匆匆放下,下了榻,走到了李嬷嬷身旁,问道:“柳叶青,她来做什么?”
李嬷嬷思虑了一番,良久才道:“奴婢不知,不过奴婢近日听说柳氏已经多次去长乐宫看望皇后娘娘,向皇后娘娘打听贵妃娘娘的下落。至于现在柳氏为何而来,美菱实是不知。”
太后听李嬷嬷说后,又重新回到了榻上,指着烟雾缭绕的香炉,吩咐身旁伺候的宫女道:“去将香料换了吧!哀家素来不喜檀香,味道太重,换了苏合香吧!”
太后吩咐后,伺候的宫女当即便熄灭了香炉之中焚着的檀香,取了上好的苏合香换上了。
苏合香味道向来清淡,刚刚焚上,便闻到了一丝清心安神的气味,似让人置身于树林之中一般,似听到了鸟儿的鸣叫声,令人心旷神怡。
“美菱,传她进来吧!她这样着急见哀家,必定是有急事吧!”太后挥挥手,示意李嬷嬷将柳叶青请进来。
太后江素云一向不喜欢别人穿得十分艳丽,所以此次柳叶青便穿得素净了一些,穿戴并不是很华贵,发髻之上不过普普通通几点珠翠,穿一身家常的湖水色的长裳。柳叶青算起来应该也是太后的侄女,只是因为碍于君臣关系,还是先向太后请了安。“納国公夫人柳氏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素手一挥,眼神一瞟,示意柳叶青起来。“起来吧!你如此着急地想要见哀家,是有何事欲和哀家说,还是你想要向哀家求何恩典?”
“叶青不敢向太后娘娘奢求什么恩典,叶青只求太后娘娘让妾身见贵妃娘娘一面。如今納国公已经没有几天了,妾身虽然只是他的二夫人,可是这么些年,他待妾身一直极好,从不把妾身当做外人看待。如今他日暮西山,他最后只想见贵妃娘娘一面,希望太后娘娘能帮助妾身!”柳叶青又跪了下来,向太后求诉道。
见太后脸色一凝,身旁的李嬷嬷忽然凑近太后的耳畔低语道:“主子,据说前不久納国公便递上了请安折子,说自己的日暮西山,希望得到主子您的恩典,准许他辞官。可是这折子主子因为边关的战事,一直没来得及看,耽搁了许久。”
“既然如此,叶青。哀家便告诉你,哀家知道的。贵妃已经出宫好几个月了,这几个月的晨昏定省,她也没来。哀家问过甘棠宫伺候的宫人后,才得知她数月之前便去了边关。至于她现在在哪里,哀家也是不知道的。”
柳叶青淡淡一笑,既然连太后都不知道了,自己还如何能知道呢?即便福休不在了又如何?这么多年都自己一个人挺过来了,何必还要再害怕他的死亡呢?
世人皆道,他与她柳叶青终究一辈子名不正言不顺,她柳叶青永远永远都做不了他納国公的正妻。可是这么多年的风言风语都撑过来了,她还惧怕什么!她现在唯一所惧怕的,只是他慢慢到来的死亡。
他的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了他的日子,她柳叶青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一直坚持下去呢?夫死从子,他与他没有过孩子,她唯一拥有过的,便是抚养过福休一段时间。她从不了子,便只能去寻找福休,寻找自己最后为他活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意义。
太后望着在原地发愣的柳叶青,摇了摇头,对着身旁的李嬷嬷道:“送柳夫人下去吧!”
太后一发出声音,柳叶青便从停滞的时间中又回来了。定了定神,连跪安也并未做,便由李嬷嬷引着,神情蓦然地匆匆出了宁寿宫。
李嬷嬷将柳叶青送出去后,便又再次回到太后身旁伺候。太后望着刚才柳叶青站过的地方,眸光竟然也有一丝呆滞,好久才道:“她,终究是不中用了。她的不中用终究是会害了她自己。她将心全部交托在了别人身上,这便是她最失败的地方。天子王家,后宫之中,世家大族,从来便不缺少爱,不缺少情!这样的事,哀家已经见过的太多太多了,哀家不想看到日暮黄昏的她!”
“是呀!柳夫人的确将自己的全部心都寄托在了納国公身上,她终究一辈子没有納家的子嗣,便一辈子没有一辈子管理納家的权利。她此生的大半时光,都交托在了納国公身上。納国公身死,想必她也定不会好过的!即便她想让自己好过,納家的其他人,也定不会让她好过。所以,她才会来寻福贵妃的。福贵妃曾经被她抚养过一段时间,到底是納家唯一可能会帮她的人了。”
“是呀!她和原先的哀家一模一样,也是那样推心置腹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交托出去,哀家的心里从来没有其他人,一直都是他。可他呢?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上是爱你,和你许下了一生一世的心愿,可实际上,世间男子又有几人真真正正地实现一生一世的诺言呢?”太后说着,眼角不知已经滑落了几滴泪珠了。泪珠下降的速度极快,快到人都还未感觉到,泪珠便顺着脸颊流了下去,流到了青砖石板的缝隙里。
李嬷嬷走近太后,拉着太后的手,轻声说道:“主子又伤神了。太医嘱咐过,让主子不要太过伤神。怒伤肝,喜伤心。主子应该为自己的身子考虑,如今贺蒙帝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一切都还需要主子的。”李嬷嬷说着,将手中的丝绢取了出来,慢慢擦拭着太后眼角淡淡的泪痕。(未完待续。)(8中文网 .8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