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188章 洛桑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尸鬼坑道里,泰尔斯和哥洛佛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其他人们则疑惑不已。

“你们认识?”豪瑟大叔目光狐疑。

“他们认识!”乍得维祭司大大松了一口气。

“你们都叫怀亚?”多萝西语气好奇。

“他们都叫怀亚!”希来一脸鄙夷,她的手套重新出现在双手上。

“对,我们认识,而且就是因为同名才认识的, ”泰尔斯尴尬回头,向周围的居民们举手示意,“没关系的,没事的,都是老朋友,没啥大不了的,没必要围观……”

但他显然号召力有限,坑道里无人听从他的呼吁, 人们依旧围着这个出入口,望向哥洛佛的眼里充满敌意。

“那好吧,额,怀亚,你先放下刀怎么样,你吓着他们了,”泰尔斯向大小姐投去求助的眼神,可希来只是一脸鄙视地扭过头去,“还有你的同伴……落日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泰尔斯惊诧地看着罗尔夫怀里的女人:浑身鲜血,奄奄一息。

坑道里的“尸鬼”们发出一阵阵私语。

罗尔夫为难地望向泰尔斯,眼里有请求,也有愧疚。

“这是特托,怀亚大人,你记得吗,”哥洛佛有些不情不愿,“我的小……弟弟。”

泰尔斯反应过来:“特托?噢, 当然, 特托!但你抱着的是谁?”

“这是,额,这是特托的……”

正在哥洛佛顶着罗尔夫的怒目,犹豫着要说“老相好”还是“妈妈”的时候,罗尔夫怀里的伤者虚弱地睁开眼睛。

“他,他在吗,”她痛苦地咳嗽一声,“乍得维?”

众人齐齐一愣,坑道里安静下来。

一脸惊讶的乍得维祭司拨开左右的人,走上前来。

“什么?谁?谁在叫我的名——”

乍得维祭司的声音瞬间收住。

“小,小刀子?”

他震惊地望着罗尔夫怀里的人:“怎么是你?”

重伤的女人精神一振,强撑出笑容:

“老朋友,你果然在这儿,老娘到底是走运了一回,”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显然在强忍痛苦,“行行好,别再那么叫我, 至少别在今天。”

坑道里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乍得维急急忙忙地赶上前去。

“我不明白, 你不是该在王都当老大吗,怎么——落日啊!你的手怎么了?”

“当老大的一点代价……操啊,轻点!疼死老娘了!”凯萨琳痛嘶着。

“你们认识?”泰尔斯警觉道。

“他们认识。”哥洛佛冷哼道。

“那她也叫怀亚吗?”多萝西迷惑道。

铛!铛!铛!铛!铛!

身后传来的刺耳声响逼得所有人捂耳回头:迦达玛大娘正抓着跟她一般高的锅勺,气势汹汹地敲打着煮食用的铁罐。

“你们都傻了吗!人都这样了,还不快把她放下来!”

铛!铛!铛!

伴随着敲打声,迦达玛的怒吼回荡在下水道里,小小的身躯彷佛蕴含无穷无尽的能量:

“闲杂人等,都给我散咯!”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哥洛佛坐在火炉旁,一寸寸拆下带血的旧绷带,除了泰尔斯和罗尔夫,坑道里的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这个满身血腥的家伙。

“那个女老大指了方向,我们慌不择路,也不知道走没走对——为什么那怪物一直盯着我看?”

泰尔斯回过头去:

远处的另一个火炉边,沃尼亚克摸着头上的肿包,不忿地望着他们,一见到哥洛佛向他看来,又连忙低下头去。

也许因为,你刚刚打晕了他?

泰尔斯耸耸肩:

“他不是怪物——你们的伤怎么样?”

哥洛佛面色一动,按了按了腋下,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儿:“不碍事。”

你看上去可不是这样。

泰尔斯转过头,角落里的罗尔夫见他望来,羞愧地做出手势:

【对不起。】

泰尔斯摇了摇头,作出回应:

【你还好吗?】

罗尔夫忍不住看了远处一眼,犹豫着比出手势:

【是。】

不,他不好——泰尔斯得出结论。

“所以,罗尔夫忍不住出手,救下了‘幻刃’凯萨琳?”

“对,那个羊操的混——”哥洛佛闻言不忿,但话说了一半就结巴起来,“额,哑,罗尔夫提出建议,他说那个女老大是血瓶帮的,她清楚翡翠城街头的各种门道……还有她替鸢尾花办事,所以知道很多内情内幕,很有价值……而我们正两眼抓瞎,很需要这样的资源……噢,对了,她可能还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还有就是,她被自己人背叛,很可能为我们所用,我是说为您所用……所以,我们仔细商量过后,就决定果断行动了,虽然冒险,但是值得。”

看着哥洛佛绞尽脑汁的样子,泰尔斯眯起眼睛:

“罗尔夫,提出建议?是么,他跟你‘商量’了这么多?”

哥洛佛一愣,转过头去:

“关于这个嘛,您知道吗,他其实识字的。”

“噢……原来他识字啊。”泰尔斯的目光耐人寻味。

哥洛佛被王子盯得满头大汗,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刚刚没来得及问,但是您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

哥洛佛望望看不见尽头的坑道,闻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好不容易才把“屎坑”两个字憋死在嘴里。

奇怪,在王都的下城区也是这样。

这位殿下,怎么专喜欢往破落旮沓里钻?

“说来话长,”泰尔斯不再纠结之前的话题,他看向因陌生人而惴惴不安的斯里曼尼,“简单来讲,我在帮人逃命——这位大辩护师知道了某些不该知道的事,为此,空明宫想让他闭嘴。”

“就像他们之前让酒商和羊毛商闭嘴?”

泰尔斯点点头。

“您应该派其他人来的,”哥洛佛略一犹豫,“如果是那个黑衣杀手来执行灭口,那您就危……”

“幸好他没来,”另一个人——希来·凯文迪尔小姐出现在他们身边,毫不客气推了一下泰尔斯,逼他给自己腾位置,“照你的说法,那个杀手去给血瓶帮洗牌了?”

哥洛佛吓了一跳,认出这位大小姐的他紧皱眉头,向泰尔斯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她……她跟我一起的。”挪开半个身位的泰尔斯尴尬回应。

一起?

哥洛佛的目光更迷惑了。

希来大大方方、毫不避讳地在火炉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哥洛佛。

“额,小姐,你有什么事吗?”后者被她看得很不自然,不得不扭过头去。

“对啊,你还有什么事吗?”希来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不明所以的哥洛佛又愣住了。

直到泰尔斯狠狠咳嗽了一声,哥洛佛这才反应过来,不情不愿地起身离开,去角落里挤占罗尔夫的空间。

“按照这个怀亚打听来的消息……”

希来看着哥洛佛走远,这才转向泰尔斯:“无论是那个酒商还是羊毛商被灭口,都是血瓶帮出面,为詹恩收拾尾巴,清理后续,伪装成自杀或仇杀。”

泰尔斯点点头:

“与此同时,血瓶帮横遭打击,焦头烂额。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我也不认为。”

“是王国秘科干的?就因为血瓶帮在替詹恩干脏活儿?”

希来沉吟道:

“有可能,如果血瓶帮自顾不暇,也就没有精力帮空明宫跑腿,包括掩饰和隐瞒这些命桉了。”

泰尔斯望向忧心忡忡的斯里曼尼:

“这就是个好例子:血瓶帮焦头烂额,掩盖羊毛商的命桉时办事不力,被我们的斯里曼尼先生抓到了蛛丝马迹。”

“于是空明宫要灭口的人又多了一个,”希来叹息道,“我亲爱的兄弟,篓子越捅越大啊。”

“还有我,”泰尔斯猜测道,“如果血瓶帮全须全尾办事利索,那达戈里和迪奥普的死也许会被掩饰得更好,我也没法轻易找到漏洞,顺藤摸瓜找到斯里曼尼,找到知情者。”

希来点点头,继续推测:

“那我猜,我兄弟一定很不爽,他认为血瓶帮拖了空明宫的后腿——你是对的,血瓶帮是最易突破的漏洞。”

“因此,就在贵主巡游的这天,詹恩要给血瓶帮大洗牌,填上漏洞,防止王国秘科继续见缝插针?”

“但他没洗干净,”希来澹澹冷笑,“因为你和你的怀亚们搅局,他洗漏了一张牌。”

泰尔斯点头认同:

“是的,而现在,这张牌——”

“呃啊啊啊啊啊啊!乍得维,你这个天杀的混蛋!”

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整个坑道,惊得这里的居民们纷纷侧目。

泰尔斯和希来都站了起来,在颤抖的火光中看向坑道的另一侧:

“幻刃”凯萨琳奄奄一息、浑身是血地躺在一张大石台上,头顶吊着一盏亮度刺眼、与这个坑道格格不入的沥晶吊灯。

“该死,凯萨琳,我没想到你醒得这么快!”

乍得维正在石台旁,他手持剪刀和镊子,弯腰处理着凯萨琳腹部的伤势,跟平素那个在神殿里吊儿郎当的落日祭司格格不入。

凯萨琳咬着牙抬起头:

“你没有更好的麻药了吗?”

“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乍得维直起腰来,手套和围裙上满是鲜红,“除非你跟我去神殿,那儿有足够条件能处理你的伤情……”

“对,还能让仇家立马知道我在哪儿。”

凯萨琳在剧痛中呸声:

“你tm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乍得维望着石台上的凯萨琳,片刻后叹了口气,重新弯下腰:“好吧,我明白了,但我得提醒你,这会很痛。”

“小意思,老娘当年——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凯萨琳的惨叫声震耳欲聋,泰尔斯和希来面面相觑。

“你这样我没法操作——别抖了,小刀子!”穿着围裙,举着器具的乍得维一脸焦急。

“啊啊啊——tm别再这么叫我!”

“来个人帮忙,按着别让她乱动!”乍得维祭司别无他法,只得向其他人求助。

迦达玛大娘左右张望,扔下对她而言似乎有些大的锅子,撸起袖子:

“好吧,我来!”

“得了吧亲爱的,”正在火炉边给手术器具消毒的豪瑟大叔摇头道,“就凭我们的个头儿?”

迦达玛大娘面色一变。

“没人在跟你说话,老矮个儿!”

但她似乎也清楚问题所在,于是回头呼唤:“波波?”

“呜呜呜?”

波波——这个脑袋出奇地小的大个子——被叫到名字,兴奋地从他蜷缩的墙角站起来,顺便带翻了一个水桶,扑通扑通地朝乍得维奔来。

“让那怪物离我远点!”躺在石台上的凯萨琳尖叫道。

“谢谢,但你还是待在那儿吧,波波,”乍得维也意识到波波不是最佳人选,不得不在对方失望委屈的眼神下举手婉拒,“没有别人了吗?”

在波波地动山摇的躺倒声中,沃尼亚克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但只望了一眼,就被满石台的血腥吓得缩了回去。

“抱歉乍得维大人,我尿急!”

兴许是刚刚哥洛佛的闯入过于吓人,此时此刻,坑道里的居民们都躲回了各自的地盘,即便面对乍得维的请求,也没人愿意出头。

“别想了,乍得维,”凯萨琳痛得精疲力竭,反倒哈哈大笑,“这地方就是个屎坑,你养大的这些怪物们胆小又懦弱……”

乍得维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罗尔夫挣扎着站起了身。

他面色复杂,一瘸一拐地走向手术台,向乍得维举了举手。

“你来?你的腿没事吧?”

乍得维有些怀疑,他看了看泰尔斯,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好,那就你吧,记得多跟她说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别让她干扰我……”

罗尔夫的脚步霎时一僵。

什么?

说,说话?

“干扰你落日女神她麻痹!”凯萨琳痛得面容扭曲,还不忘还口。

但乍得维理也不理病人,催促罗尔夫道:

“别愣着,过来啊!”

可罗尔夫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哥洛佛看着罗尔夫僵硬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草。

算老子倒霉。

他按了按胸前的伤口,正要忍痛站起来自告奋勇,但另一只手伸来,把他重新按了下去。

“他们都很累了,”泰尔斯温和地道,“还是让我来吧。”

哥洛佛和罗尔夫齐齐一怔。

“好机会,趁着她受伤,神志不清,逼问些答桉出来。”希来在他身后悄声道,泰尔斯皱眉以对。

“你?我得先提醒你,泰——怀亚大人,”乍得维也愣了一下,举着满是鲜血的双手,“这场面可不好看。”

“我知道,”泰尔斯来到石台前,望着上面的一片狼藉,扑鼻的血腥味儿让他立刻皱眉,“我见过更糟的。”

好吧,这场面确实不好看。

“哈哈哈,”凯萨琳喘息着大笑,“我喜欢这小子卧槽啊啊啊啊!”

哥洛佛还想争取一下:

“可是……”

“去休息,现在,胖墩怀亚,”泰尔斯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你也是,额,特托?”

一分钟后,泰尔斯清洗完毕,遵循乍得维的吩咐来到手术石台边上,收紧绑缚伤者的皮带。

毫无疑问,凯萨琳的伤势极其严重,且不提少掉的一只手臂,她的腹部几乎浸透了鲜血,上面十几个细小的不规则伤口正往外渗着鲜血,有些还外露着刀片,而乍得维只能小心翼翼地剪开衣服,尽量以最小的代价取出刀片。

“把束缚带紧一紧,按着这里,对,不用太大力,不影响我的操作就行……你的手稳吗?一会儿我可能需要你扶住止血夹……”

乍得维全神贯注地夹住一枚刀片,在凯萨琳止不住的颤抖中翻开一点皮肉,将它取出。

“这石台上刻着不同的神术祈祷式,由一块沥晶维持供能,实现清洁、消毒、储血等功能,当然,它是神殿报废下来的产品,年头不短了,运转不太良好,因此我可能隔一段时间就要亲自祈祷以维持运转……”

“你们能别闲聊了吗?”凯萨琳不爽提醒他们。

乍得维摇了摇头。

泰尔斯照吩咐拉住束缚带,按住凯萨琳的大腿,尽力不去看血肉模湖的场景,以免想起血之魔能师给他带去的噩梦:

“她的伤势怎么样?”

“手臂还行,”乍得维将一枚刀片丢进旁边的铁盘,“她外伤经验丰富,第一时间止血消毒……”

“还行?”凯萨琳面容扭曲。

“抱歉,除了少掉一只。”

乍得维语含讽刺地补充完。

“但如你所见,最麻烦的是腹部,伤口又小又多又密……这些刀片怎么钻进去的?我只希望不太深,别伤及内脏……”

“‘乱神兵’干的,”凯萨琳恨得咬牙切齿,“记得以前那个玩傀儡戏的远东异能者吗?专绑女人卖去乡下的蛇头?”

“不记得了。”乍得维全神贯注地挑着刀片。

“在特恩布尔面前骂老娘妇德败坏,说要装进笼子沉河淹死的那个?原来他还有朋友,学的同一门手艺……”

“不奇怪,”乍得维似乎特别讨厌这些事情,“毕竟连你都有朋友。”

祭司开始夹取下一枚刀片。

凯萨琳面容扭曲,痛苦呻吟,乍得维的镊子和钳子每动一下,她都疼得冷汗直流,而等到需要动剪刀的时候……

“啊啊啊啊啊啊啊!”

“按住她!”乍得维咬牙道:“我快找到了!该死,这一片变形了!”

凯萨琳的挣扎力道大得惊人,泰尔斯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堪堪按住她,直到乍得维费劲地取出这枚刀片。

“她这样太痛苦了,没有多余的麻药了吗?”

“已经是极限剂量了,”乍得维摇摇头,接过豪瑟送来的盘子,更换工具,“麻药不同于其他药品,从麻醉到谋杀只有一线之差。”

“那我们能不能物理麻醉……我是说,打晕她?”

泰尔斯想起跟亡号鸦的相处旅途,只觉得颈侧和后脑隐隐作痛。

“来吧,小子,”凯萨琳精神一振,咬牙点头,“下手痛快些!”

“你骑士小说看多了吧——额,抱歉,不是说你。”乍得维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随意,连忙住口。

泰尔斯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昏迷和晕厥都是颅脑受损后的异常表现,跟血压和神经密切相关,因人而异,”乍得维回到唯唯诺诺的状态,小心地解释,“以她现在的状态,相比起打晕,我们更可能打死她。”

凯萨琳冷笑一声:

“胡说,我见过有的极境高手,他们能控制力道,安全地打晕一个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

面对凯萨琳,乍得维又来了精神:

“是么?那相比起这些高手‘安全打晕’的人数,有没人统计过他们还打死或打瘫了多少人?再说了,我们这儿像是有极境高手的样子吗?”

乍得维换完工具,重新开始取下一枚刀片。

“那也比这样呃呃呃啊啊啊啊啊——”凯萨琳咬牙呻吟。

“跟她说说话吧,”乍得维看着她的样子,于心不忍,“说什么都行,让她分散注意。”

泰尔斯一愣。

我?

泰尔斯盯着凯萨琳,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好吧。

他稍稍松开一只手,搭上幻刃的肩膀:

“嘿,女士,看着我,你叫凯萨琳,血瓶帮的‘幻刃’,对么?”

凯萨琳忍着痛:

“我叫你爸爸!”

泰尔斯露出礼貌的笑容。

开场白受挫,没关系。

他能另找突破口。

“所以,乍得维祭司,你是怎么认识这位老大——嗯,这位女士的?”

乍得维头也不抬:

“我们都是被神殿收养的孤儿,在神恩所下属的救济院长大。”

他微不可察地叹息:

“只是我一直在里头,直到成为修士,再成为祭司。凯萨琳则早早离开了,因为……一些事。”

“一些事?”

凯萨琳失声而笑,似乎忘却了一点痛楚:“你是说,一口咬掉了某个老修士的鼻子,因为他喜欢在单独告解时给女孩儿们‘检查身体’?”

乍得维面色一紧。

“你本该告诉尹尔夏加嬷嬷的,而不是直接用暴力……”

“哈!对!然后那个老虔婆就会去找当事姑娘!”

凯萨琳狠狠呸了一声,疼痛让她的语速加快:

“她苦口婆心‘反正他也没真做什么’‘为了你好’‘闹大了,你的名声也会毁掉’‘丑闻会影响我们的预算’‘救济院关门了,孤儿们怎么办?’之后再温声细语:只要那女孩儿改换口吻,承认说是误会,老虔婆就申请把那老修士调走,还能给她一个修女选拔的内定名额……呃呃呃啊!”

凯萨琳痛叫出声。

“很好,这枚取出来了,”当啷一声,乍得维向泰尔斯点点头,感谢他的努力,“院长嬷嬷她,她不是坏人,她,她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保护我们……”

“保护?哈哈,”被束缚在石台上的凯萨琳浑身大汗,依旧讽刺地大笑,“然后院里的其他男修士们,无论是亏心装傻还是不明真相,就一起义愤填膺‘既然她是污蔑,为什么还要调走玻门修士?为什么她一闹就有用,还有修女内定名额?就因为她是姑娘?以后坏女孩儿们效彷勒索怎么办?无辜的人怎么办?我们男修士的清白怎么办,生而为男就活该被歧视吗?’”

乍得维专心致志地挑着凯萨琳伤口里的刀片,但泰尔斯观察到,他的眉头不住颤抖。

“大家议论了好久,好久好久,再然后,那个睡你上铺的姑娘就不再夜夜哭泣了,”也许是疼痛难忍,凯萨琳咬牙切齿,眼中冒火,“因为她tmd自杀了!操!这玩意儿敢再痛一点吗!”

凯萨琳弓起背,几乎要绷断束缚带,而泰尔斯不得不用尽全力,才能把她堪堪压制在手术台上。

乍得维深吸一口气,将另一枚刀片夹出来,带出鲜血。

“所以,乍得维——啊啊啊——最有效的方法不是找什么嬷嬷举报,”凯萨琳呻吟了一声,“而是直接让那老混蛋付出代价,让他痛彻心扉,因为痛楚是他们唯一听得懂的语言——操!”

又一枚刀片被扯出皮肉,乍得维休息了一会儿,用袖口擦了擦汗。

“不,小刀子,不。”

他看着儿时玩伴,一脸懊悔:

“落日神使瓜哈尔多有教:痛楚,若非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毫无意义。”

泰尔斯闻言蹙眉。

凯萨琳讽刺道:“又是那套‘我要受苦成圣’的苦修歪理?”

“不!尹尔夏加嬷嬷教过我们,瓜哈尔多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们总是轻视和忽略,发生在他人身上的苦难与痛楚。”

乍得维痛心疾首地看着她:

“不仅仅是诉诸廉价的同情与感动,从而低估了他人所遭受痛楚的意义。”

“还包括迷失于快意的复仇与惩罚,进而高估了对他人施加痛楚的意义。”

泰尔斯听得微微触动。

“对我,也许是前者,对你,小刀子,大概是后者。”乍得维长声叹息。

凯萨琳沉默了。

“小刀子。”

乍得维站起身来,将用过一轮的工具扔进铁盒。

“你,你真不该来这里的。”

乍得维摇摇头,面露不忍。

凯萨琳呼吸加速。

“我不该来?”她不忿道,“如果不是我在血瓶帮里爬到高位,你和你的怪物们根本连这么个破地方都找不到!”

“但你承诺过的!”

乍得维咬牙道:

“当着尹尔夏加嬷嬷的墓和落日女神像的面,你对我说过,你绝不把外面的恩怨,不把帮派冲突和黑道仇杀带到坑道里……”

他眼神复杂:

“然而现在看看你,当你满身是血地出现……你知道这些孩子们,他们已经很苦了……”

幻刃哈哈大笑。

“开什么玩笑,乍得维,你真以为这里是什么世外桃源,畸形圣地,怪物乐园?你难道不也是跟我一样,把外面的政治和恩怨带进坑道里来了?”

乍得维一愣:

“什么?”

但凯萨琳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泰尔斯。

“谢谢你,年轻人。”

泰尔斯猝不及防,只得微笑回应:“不客气。”

可凯萨琳接下来的语气却有些低沉:

“不,我是说,谢谢你——呃啊——谢谢你收留了他。”

“谁?”泰尔斯蹙眉道。

凯萨琳笑了,但随即又痛哼一声,脸上的表情来回变幻。

“但你以为,我会认不出他吗?”

幻刃痛苦地咳嗽一声。

“即便他挑掉了刺青,换了发型,换了战斗的方式,甚至连名字都改得面目全非……额……但我怎么会,怎么会认不出自己亲手带出来的,最得力的属下?”

凯萨琳虚弱地看向坑道里的另一个方向:

“随风之鬼?”

什么?

泰尔斯怔住了。

他忍着不去看凯萨琳所望的地方,但他知道,那是罗尔夫的方向。

“抱歉,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他摇摇头。

凯萨琳痛苦呻吟,随即哼声而笑。

“小子,得了,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罗尔夫和那个坏脾气的怀亚都对你毕恭毕敬,至于乍得维,他刚刚叫你‘大人’。”

泰尔斯抬起头,看向正在清洗更换器具的乍得维,后者眉毛一动,不敢抬头。

“好吧,他不愿意跟我说话,这我能理解,但是……”

得到短暂休息的凯萨琳长叹一声:

“告诉我,这些年,罗尔夫他过得好吗?”

罗尔夫过得好吗?

泰尔斯想起他和罗尔夫在监牢里的相遇,不动声色地望了幻刃一眼,没有回答。

凯萨琳明白了什么,恍然而笑。

“所以,罗尔夫他们在那里出现,并不是巧合吧?包括他救了我的性命。”

她直直地盯着泰尔斯:

“是你,或者你的主子事先知道血瓶帮要出事,所以才提前派人去弗格的地盘卧底。而你就等在这里,等着他们把快挂掉的我抬回来,作为棋子——说吧,你们是谁的人?或者要利用我对付谁?”

泰尔斯微微蹙眉。

“血瓶帮?兄弟会?某个大商团?世仇?政敌?空明宫?抑或是那位从王都来的,蛮横霸道、权势熏天,一举一动都把南岸领吓得战战兢兢,把翡翠城压得不敢喘气的第二王子殿下?”

乍得维忍不住看了一眼王子。

泰尔斯为这句话沉默了很久。

蛮横霸道。

权势熏天。

把南岸领吓得战战兢兢。

把翡翠城压得不敢喘气。

好吧,她说的那个家伙……

我怎么不认识?

“不,不不不,也许我还想简单了,”凯萨琳努力思考,目光凝重,“血瓶帮近期的损失和混乱,也是你们一手造成的吗?”

好吧。

看来脑补永无止境。

泰尔斯只得叹了口气:“不是。”

凯萨琳凝视了他很久,最终凄然一笑:

“罢了,就算是,也没有意义了。就像乍得维说的,他人身上的痛苦……”

她摇摇头。

泰尔斯看着她的样子,表情复杂。

所以,这就是罗尔夫的前老大。

他豁出性命去拯救的人。

泰尔斯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你们在仓库里碰到的那个黑衣人,你认识吧,”想到这里,王子沉声道,“他是谁?”

“一个仇家。”

“就这样?”

“不然呢。”

“你知道凯文迪尔背叛了你,对吧?”泰尔斯叹息道,“你也知道,他们想要你的命?”

躺在石台上的凯萨琳倏然睁眼。

“很好,她状态好多了,至少不再挣扎了,你继续跟她说话,保持平稳——你说什么?”端着器具盘子回来的乍得维反应过来,面色大变,“谁,谁要她的命?”

“没关系,乍得维,”泰尔斯尴尬地笑笑,“我只是,只是在开玩笑。”

“真的?”

“继续,乍得维。”凯萨琳冷冷道。

“但是……”

“做你的手术!”凯萨琳怒吼道。

乍得维微微一颤,低下头去,继续手术。

“所以呢,小子?你要把我送去空明宫……嘶啊……换取凯文迪尔的赏赐?”凯萨琳的目光带着挑衅的意味。

泰尔斯望着她。

“不,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泰尔斯目光灼灼:“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或者说,你做岔了什么事,才让空明宫的大人物下定决心,不惜冒着血瓶帮动荡大乱的风险,也要换掉你?”

取出一枚刀片的乍得维勐地抬头,脸色煞白。

两人双双瞥了他一眼,吓得他继续低头。

凯萨琳笑了,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好啊,让你背后的主子来见我,我就告诉他。”

泰尔斯一皱眉头:“我的主子……”

“是个大人物,贵不可言,而我无缘得见?”凯萨琳冷笑道,“猜到了,但你知道,凯文迪尔家每次也是这么说的,大多数时候,我只能见到他的管家——直到我被他们抛弃,落到这步田地。”

凯萨琳眼中有恨,目光如刀:

“你家主子,管他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跟三色鸢尾花有什么不一样吗?”

泰尔斯只觉得一阵头疼。

他沉默下来,凯萨琳也没有说话,而专注手术的乍得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一时间,石台周边只听得见剪刀和镊子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痛哼与呻吟。

“他没有改名。”

泰尔斯突然开口,凯萨琳吃力地抬起头来。

“特托只是个假名、代号,就像‘随风之鬼’,”泰尔斯有些感慨,“事实上,从过去到现在,他还叫同一个名字。”

“米迪拉·罗尔夫。”

凯萨琳微微一怔。

但她随即冷笑一声:

“看来,罗尔夫跟上了更厉害的主人。”

“错了,我不是他的主人,没有人是。”泰尔斯沉声道。

“看上去可不是这样。”凯萨琳不屑摇头。

“好吧,罗尔夫确实是去弗格的地盘上打探消息的,”泰尔斯转向罗尔夫的角落,后者目光复杂地望着这边,“但事实上,我不知道那儿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你会去,更不知道你将被自己人背叛,一败涂地。”

凯萨琳闷哼一声,恨恨咬牙。

“所以,我就更没有命令他去救你,恰恰相反,我嘱托过他,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至于其他,情报也好,利益也罢,都不重要。”

凯萨琳目光一动。

泰尔斯叹了口气:

“但他依旧这么做了,依旧选择冒险冲出去救你,即便罗尔夫知道,面对那么多敌人,包括那个黑衣人,他毫无胜算。”

凯萨琳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但她的眉毛越来越紧。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是旧谊难忘还是报答恩情,抑或就是纯粹的正义感作祟,还是就一时冲动……”

【你愿意为我而死吗?】

“也许都不是,”凯萨琳突然开口,语气急促,“他可能只是,只是,只是觉得我会对你有用,毕竟他曾经了解血瓶帮。”

泰尔斯默默看着眼前穷途末路的幻刃,笑了。

“也许吧。但其实我想说,这样也不错,”泰尔斯笑容明亮,“因为我相信,在那一刻,罗尔夫做出了他自己的选择。”

“而非其他人的。”

乍得维再度拔出一枚刀片,激得凯萨琳目光一颤。

泰尔斯抬起头,望着黑漆漆的坑道:

“就是他搭档嘛,哈,可能会想揍他。”

凯萨琳闭上了眼睛。

“当然,至于他这么做值不值得嘛……”

泰尔斯轻笑着摇了摇头。

“嘛,不是我能置喙的。”

当啷。

又一枚带血的刀片落入铁盘。

“年轻人,你背后其实没有主子,对么?”

泰尔斯蹙起眉头。

这次,凯萨琳的声音格外疲惫。

“而你的年纪……啊,我懂了,因为你就是他。”

凯萨琳抬起眼皮,气息虚弱。

“那个让翡翠城恐惧,令詹恩·凯文迪尔忌惮的大人物,”她望向泰尔斯的眼神慢慢变了,一如她不知不觉改换的语气。“只有您,才能这么特别,这么洒脱,这么豁达,因为这是你生来就有的特权。”

“特权?”泰尔斯一阵疑惑。

凯萨琳紧闭双眼,笑容苦涩。

“因为他人的忠诚和情谊� �对您这样的人物而言,只是理所应当的祖传之物,俯拾皆是,信手拈来。”

“跟我们这些臭水沟里长大,靠着彼此厮杀才能活下来的蝼蚁,不一样。”

泰尔斯一阵愕然。

他人的忠诚……

理所应当的祖传之物……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自己的星湖卫队。

想起当他们向自己鞠躬行礼,口称殿下的时候。

但在那一刹,他看着嘴唇颤动的凯萨琳,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开始理解罗尔夫的举动了。

“你,大人,您能行行好,替我转告他吗?”

泰尔斯抬起头。

只见凯萨琳默默地望着漆黑的坑道顶。

“罗尔夫不愿意跟我说话,但是,但是,”凯萨琳一脸疲惫,“那天,那天我没有让他去红坊街送死。”

红坊街。

泰尔斯沉默了。

“我只是……那是……意外。”

当啷。

又一枚刀片,混杂着血肉落进铁盘。

但凯萨琳只是微微蹙眉。

几秒之后,泰尔斯叹息一声。

“你知道吗,他并非不愿意跟你说话。”

凯萨琳眼神一动。

“事实上,他已经对你说话了,只是你还没学会聆听。”

泰尔斯轻声道:

“就像以前一样。”

重伤的幻刃不由得一怔。

泰尔斯笑着摇摇头,重新紧了紧束缚带。

几分钟的时间里,石台前后一片寂静。

“洛桑。”

凯萨琳的声音传来,让泰尔斯疑惑抬头:

“什么?”

幻刃表情灰暗,语气虚弱无力。

“您问起的那个黑衣人,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她面露恐惧,“但十几年前,从特恩布尔老大开始,我们都叫他——洛桑二世。”

泰尔斯心思一动:

“洛桑?二世?”

这个外号很奇怪,就像“陨星者二世”,但是……

凯萨琳双目出神:

“他是曾经的特恩布尔帮主最信任的保镖,最凶悍的打手,最锋利的剑刃,最可怕的杀手,专门为特恩布尔清理叛徒和异已,摧毁敌人和对手。”

“血瓶帮里的最强极境。”

保镖,打手,剑刃,杀手……

最强极境。

泰尔斯听得逐渐蹙眉:

“这个洛桑,他什么来历?”

凯萨琳吃力地摇了摇头。

“除了特恩布尔本人,帮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我猜,这是特恩布尔故意的,以维持洛桑的神秘莫测,震慑我们这些盘踞各方,桀骜不驯的异能者老大们,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他应该死了才对啊!”

凯萨琳的语气惶恐起来:

“我一直以为,以为洛桑,还有特恩布尔帮主,以为他们在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就已经死在了废屋……”

泰尔斯微微色变。

“死在了……”

那一刻,凯萨琳脸上露出深深的恐惧:

“……黑剑的手上。”

当啷。

乍得维终于将最后一枚刀片取出,满头大汗地瘫倒在地。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信息全知者你老婆掉了奸夫是皇帝绝对一番玄尘道途五胡之血时代盖世双谐反叛的大魔王终末忍界我只有两千五百岁
相邻小说
篮坛王者足球怪兽菩提往生劫一品唐侯末世凡尘丧尸游戏之王带个系统入洪荒星觉修仙猪续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