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一艘驳船从码头靠过来,要等卸货的时间还很长,可以先接一些人上岸。杏儿,这是苏拉玛的惯常做法,两不耽误时间。
“之所以苏拉玛这些年能远远比其他城市更受商船青睐,除了位置便利,也都是多亏了治理得当,百姓对此无不称赞。”
“那这里的刺史很了不起啊!”李秉跟在里有福后面,也下了驳船,转身掺扶杏儿,接她到驳船上。
她两人话都是汉语,在真腊地界也没有什么避讳:“其实这跟历任刺史都没有什么关系的。苏拉玛的防务,商贸,甚至税收,都是由本地的一个家族掌管,我们唤作城主。而‘刺史’,其实只是朝廷派下来的一个虚衔而已。”
李秉、安子、里有福、许、日麦、普愿、杏儿和提达都上了驳船,留了其他几人守在商船上,等待卸货。杏儿随身带着一个包袱,一直紧紧抱在胸前。那《谪仙十二图》必定是在里面了。
“哦?朝廷也不管么?”毕竟出身皇家,李秉对这种地方治权大于皇权的现象,多少有些警惕。
“非但不管,朝廷还十分赞赏。‘文单(shan)’家族的老族长在世时,虽然独揽了苏拉玛所有大权,但对‘朝廷官员’还是礼让有佳,一应规制,都没有越过自己的本分。后来新族长继任,朝廷更是以庶出公主下嫁,以示彼毫无嫌隙。”
李秉听着微微头,却心道:“如果毫无嫌隙,就不会以和亲这样的方法了。当年文成公主出嫁,也是同样的道理。”
“文单一家,在苏拉玛非常受人敬仰。”杏儿把手头的布包攥的更紧了:“其实这次,我们去陆真腊偷买《谪仙图》,也是由文单家的新族长——‘文单瓦尔’引起的。”
“哦?”普愿几人一直听着李秉和杏儿的对话,讲到此处,却不禁喊出声来。
“之所以苏拉玛能这么繁盛,是因为文单家立的规矩很严,并且严格遵从。其中有一条便是:港口之内,严禁盗窃,违者立斩双手。”杏儿完,看了一眼前方,陆地已近在眼前。
驳船靠了岸,吏系上缆绳,搭上舢板,让李秉一行人先后上岸。岸上人头攒动,很有些吵闹。让李秉和杏儿交谈都颇费些劲。
“我让提达带诸位先去用餐休息,我得立刻去一趟文单府,把弟弟赎出来。”
“这个也不妨事,要是可以的话,我也想去看看那个文单家到到底是怎么样的。”许和普愿也道愿意同去。
杏儿凑到提达身边,用真腊话了两句。提达头,便走到前面给众人领路。
“娘死的很早,我很就跟父亲跑船。当时弟弟还太,禁不起风浪折腾,被寄养在亲戚家。由于常年疏于管教,弟弟认识了一些不入流的人,经常偷摸,爹爹管教过很多次,可都是徒劳。
以前他在城里偷东西,被抓到了就是一顿板子,最多关上十天半月就放出来了。”到这里安子瞥了李秉一眼,正好两人对视,都是会心一笑。安子早些年,估计也没少挨打,要不也不会第一次见李秉就“不打自招”了。
“可码头这地方,被文单家视作命脉,规矩更是严。弟弟和几人蒙了心,居然打起了货船的主意,半夜趁着码头只有少量‘海防役’放哨,偷了一艘船上的香料。他们成功后,还不等把香料再出手,海防役就查到了。我和爹爹也是等海防役破门而入时,才知道原来弟弟这么胆大包天。”
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城门前。这城门跟大堂中原的城墙略有不同,似乎要薄些矮些,不用灰砖,而是用了一种褐色的土坯。中央的大门两侧,左右各有四道水门,此刻皆是紧闭。门洞不高,仅仅能容得下船经过。
提达先上前跟守门的官吏交涉,时不时回头指一指李秉几人。一行人也想跟过去,却先被士兵拦了下来。
杏儿接着道:“本以为弟弟要被砍去双手,谁知海防役居然,夜盗商船,罪加一等,要处斩刑。父亲当时就被吓到中风,起不了床。后来提达想起来,前一段时间在陆真腊港口听,有人想出手《谪仙十二图》的消息,虽然不知真假,但只能尽力试试了。
我们去找了文单府的管家,管家传话出来,:‘城主了,要是能拿回《谪仙十二图》,就将功抵过,不再追究这事。于是……就有了后面你们知道的那些事情。”
“那《谪仙十二图》到底是什么东西,听起来,似乎是哪个城主对这东西是垂涎已久啊。”安子问了一句,远处提达向众人招招手,示意大家进城。
城门里的左右两排卫兵,都是青甲,个头略矮,皮肤黝黑。日麦从中经过时,真显的鹤立鸡群。
相比港口的喧嚣,城内居然要清净的多,房屋远不如长安城密集。房屋也是土坡房为主,砖房和木房偶尔可见。
“其实这东西也算不上城主觊觎已久,它原本就应该是水真腊的。老城主还在的时候,派人去要过一次,陆真腊没给,之后也很少听起这东西了。”
“相传两百年前,苏拉玛城所在的地方,有一座大山,被妖兽占领。附近百姓被骚扰的苦不堪言,有一日一位神仙经过,就连山头带着妖怪一并除了去。老神仙走时,就留下了十二页手绘的图,是留下的神功。
早些年,水陆真腊还没有分裂的时候,是有一个祠堂供奉这《谪仙十二图》的,但是却是在现在陆真腊的境内。后来水陆分治,苏拉玛城里虽然重新建造了祠堂,但那《谪仙十二图》却没能要回来。”
越往里走,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一路上大多数的宅子都带着一个院子,不少都堆着货物。看起来,这成立做生意的人真是不少。
远远的瞟见远处一面青石围墙,气派无比。
“那就是文单家的府宅了吧!”普愿见那气势恢宏,又道:“真是富丽堂皇,都要赶上李兄家的宅子了!”
杏儿充满惊异的看了一眼李秉,普愿心道失言,朝李秉尴尬一笑。
“这是文单家的园子不错,可是文单家却不住这里。这是老城主给历任朝廷官员修的避暑的地方,每年都会重新修葺。”杏儿指了指远处的另一间同样是青石围墙的府邸:“那才是文单家的宅子。”
虽然外墙的样式和用材都十分相似,但相比之下,文单府的漆色便没有那么新亮,似乎宅院的规模也比那个避暑园子要些。
文单府大门敞开,门口站着两个吏,都是布衣,没有甲胄在身,不是朝廷士兵,应当只是府兵而已。
提达先上前,府兵拦他下来,解释两句之后,府兵指了指李秉一干人,问了两声,提达连连头。另一府兵了一句:“梅租。”转身进了府宅。
过了一会,府宅里出来一个老头。杏儿低声道:“这人是文单府的管家。”
管家领着提达径直走到杏儿身前,低语两句。杏儿回了话,对众人道:“文单大人今日出城巡视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管家让我们明天再来。”
话间,一匹高头白马从街道另一边疾驰而来。马上的男子紧勒缰绳。白马前蹄高高抬起,稳稳的急停在文单府前。守门的两个府兵连忙上来接过了缰绳。
青年身材挺拔,一袭白衣,青绸系发。只是下马的一跨,已让人感觉举止优雅。
“他,就是文单瓦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