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织的雷霆从云层的旋涡中心倾泻下来,几乎没多久就达到了密集鼓点般的节奏,天地间一条条银蛇乱舞,带着狂猛爆裂的威能轰击在少女的身躯上,炸出一片片银色的乱流。熊灵全身的衣物,在雷霆的洗礼下都化为了飞灰,少女姣好的身躯裸*露在狂乱的天威中,在一片银白色的闪光下若隐若现。她的眉毛皱起,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不远处虞舜等人有了晓拍一行作为参照后,显然也发现了问题,他们停了下来,但也不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这边。
晓拍的耳边突然传来了驺吾清冷的声音。
“晓拍。”
“嗯?”
晓拍有些诧异地回头,这还是驺吾第一次喊他的名字,通常这个冷面萝莉都是叫他“喂”,或者是“人类”。她硕大的脑袋微微侧倾,晓拍仿佛透过眼前这头野兽,看到了那个紧抿着嘴唇的萝莉的样子。
“如果我死了,而这个丫头又侥幸活下来的话......帮我好好照顾她。”
“什么意思?你想......”
话音未落,驺吾纵身一跃,宽厚的身躯挡在了熊灵的上方,从九天之上流下的电浆瀑布,顿时全部倾泻到了她的身上。一声震天的咆哮在天地间回响开来,几乎是在同时,驺吾的口鼻都溢出了鲜血,原本油亮顺滑的毛发根根直立,看起来又狼狈又滑稽。
但是晓拍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此刻的一幕,像是一把大锤对他当胸一击。他感觉胸口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激荡,但却说不出话来。
他猜到熊灵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也隐约觉得驺吾似乎知道什么,可并不了解她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渊源。但驺吾此刻的举动,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动机,都让他感到动容。
远处的共工一众也被震住了,他们似乎想不明白这头大妖在发什么疯。共工的女先生靠近过来,远远地叫他们离开,别被天劫卷了进去。她的声音在奔雷的轰鸣中缥缈无比,晓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一动不动。
龚毅似乎有些急了,她又靠近了些,朝着晓拍喝到:“你们不要乱来,天道有衡,又岂是这么容易钻空子的?每多一个生灵卷进天劫,雷劫的威力就会增加一倍,这雷劫的威力本来就远胜寻常筑基天劫,若再增加一倍,任谁遇上都难有幸理,你们送死不要紧,可别连累了我们。”
听了龚毅的话,晓拍这才注意到,似乎是对天劫的忌惮,狂躁的火山不知何时也暂时平静了下来,似乎连洱海之主也不愿牵扯进天劫之中。
这么说来,或许......
心中动念,晓拍朝着雷劫正中的少女走了一步。
女先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喝止道:“你不要命了吗?”
晓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说道:“我其实很怕死的。”
在女先生微微一怔的时候,他接着说道:“但和有些事比起来,死又不算什么了......”
他想起当时中了紫金蝎王的毒针,在悠悠醒来时所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少女在他耳边轻轻的低喃。
“你救我护我,不惜性命......我也一般对你了。”
都说这世上最难还的是人情债,看来果真如此。往往欠的是情,还的是命。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肆意地奔跑起来,一下把已经强弩之末的驺吾撞开,顶替她站在了雷霆瀑布的洗礼之下。
撕裂般的剧痛感几乎是立刻传遍了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旋涡状的劫云仿佛是被冒犯了似的,猛然降下了比刚才还要密集的闪电,接踵而至的耀眼光华把整个天地照得如同白昼,甚至晃得众人睁不开眼来。
晓拍几乎是一瞬间就咳出了一口鲜血,超出他承受极限的煌煌天威不断摧毁着他的骨骼和肌肉,脆弱的内腑被上万伏的电压冲击地支离破碎,一息之间,他就变得奄奄一息,比之刚才的驺吾还要凄惨。
这时,他体内的冰凉内息突然自发加速运转起来。
早在《吐纳篇》,《洛神赋》这门先天功法就展现出了不同凡响的疗伤能力,在进阶《修神篇》后,这种能力得以进一步增强,如今进入《华道篇》后,功法的疗伤能力到了什么程度,晓拍一直没有机会测试过。
现在他有机会了。
被撕裂的筋肉几乎是立刻又回复如初,折断的骨骼转瞬间又愈合在一起,破碎的内腑在极短时间内被修复完好------当然,它们随即又会被雷霆撕裂、折断、弄碎,然后又被冰凉内息回复过来,如此往复。他的体内仿佛成了内息和雷霆之间的战场,生长和毁灭的力量在里面碰撞、拉锯,仿佛是一场永远没有尽头的极刑。
哪怕是对晓拍抱有敌意的龚毅,也被那痛彻心扉的惨嚎弄得脸色有些发白。
意识在剧痛中消磨,然后一点点流逝在和痛苦的对抗中,在意识清醒与模糊的边缘,晓拍用尽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把那股庞大的、杂乱的、狂暴的天地之怒,偏离了一点点它原有的轨道。
就只是一点点。
然后再一点点。
慢慢的,周围原本或担忧、或哀戚、或烦躁的众人,逐渐变换了脸色。斟骊和妘昌张大了嘴巴,再远一点的龚毅瞪大了眼睛,更远处的虞舜则怔了怔,然后一脸惊叹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银白色的瀑布,改道了。
它避开了昏迷着的少女,经由电光闪烁中的那个人类的单薄身影,导向了众人脚下的山体之中。
已经逼近千米的火山之巅,远远传来一声狂怒的啸声,仿佛是个信号一般,天上的劫云猛地扩增了十倍,多出来的这些黑黝黝的乌云,在山顶处集结起来,在氤氲片刻后,发起了一轮雷与电的冲锋。一道道十数米粗细的雷霆,犹如瓢泼的大雨,重重地砸进那冒着尘烟的火山口,血红色的岩浆四溅出来,这是大自然最恐怖狂暴的两股力量在互相碰撞,它们各自吹响着号角,像是两头互不相让的巨兽,终将以其中一头的死亡作为完结。
祝融炎魔,终究是被一个区区贱族,生生拖进了天劫的范围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