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左家的事情,秦烑并没有留意。一来他在衙门里事情很多,二来最近几年,因为左夫人动辄就把左家抬出来,反而让他对岳家多了几分厌烦,对于左家的事情也就不太关心了。
其实秦珏之前也没有留意过左家,他对江南的那些名门望族没有兴趣,甚至因为秦家与陆家世世代代的姻亲关系,还令他一度反感江南的大大小小的书香门第,早前因为玄一道的事,他对付柳村和那些江南书生时便毫不留情,如今韩前楚暗中唆使江南各书院推举常济文,让二皇孙回朝的事上,他也下了重手。
他对江南就是如此,我不喜欢你们,但也不妨碍你们,如果你们防碍我了,那我决不姑息。
左家的事情也是如此。
他起先并没有想到,左家会往赵宥身上贴。
这个消息的来源并不是他自己的人,而是展二鹏。
展二鹏把钱万护送到湖北以后,便带着人手悄悄去了江南。赵宥派出的人刚到金陵,展二鹏便得到了消息。
展二鹏不是普通人,他不但训练军中的斥侯,同时他也是十万军里最出色的查子。
所以,早年瑞王府还在江南时,左家子弟常到瑞王府里玩乐,以及左家有人跟到平凉给瑞王府做过清客的事,虽然过去快三十年,久远得已无人记起,但是展二鹏还是查出来了,他手里甚至握有赵梓和赵宥所有幕僚清客们的资料。
因此,此次赵宥的人刚刚踏进江南,展二鹏的人便把与赵宥有关系的几户人家紧密监视了。
赵宥派去的人叫崔炯,也是江南人氏,其父便是当年从江南跟随瑞王赵梓去平凉的几位幕僚之一。崔家早已败落,也只有他们在平凉的这一支了。
崔炯行事谨慎,他到金陵只联系了左家。这在展二鹏看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左家绝不会淌浑水。
不过事情无绝对,谁也不知道左家会不会在这件事上自乱阵脚。
展二鹏记得左家是秦家的姻亲,位列小九卿的秦烑就是左家女婿。
因此,他便把这件事告诉了秦珏。
当然了,展二鹏并没有想到,当秦珏收到这个消息时,左家二老爷已经和崔炯好得就差拜把子了。
听到秦珏提到左家,秦烑一愣,问道:“玉章,莫非韩前楚的案子,牵扯到左家了?”
关于这件事,秦烑是问过左夫人的,左夫人说左家和那些书院没有关联,秦烑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秦珏提到左家,秦烑便自然而然想到了韩前楚的案子。
秦珏道:“韩前楚一案有没有牵连左家,我还不知道,但是却听说左家当年有位子弟,曾经跟随瑞王去了平凉,之后客死他乡。”
秦烑的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
真若如此,这比牵扯韩前楚的案子还要严重。
“玉章,此事可当真?曲指算来,瑞王府由江南改藩平凉,已有快三十年了吧。”
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也就不提了,但若是被好事之人摆到台面上,仍然能变成杀手锏。
秦珏也看出秦烑定然不知道这些过往,他道:“这些陈年旧事倒也罢了,只是近来赵宥暗中派人去了江南,在金陵只联络了左家一家。”
秦烑彻底怔住,江南重门第,出过几个进士的书香门第,可能比知府还要受人尊敬。寒门出身的知府太太可能连书香门第的请帖也收不到。左家在江南虽然只算二三流的世家,但是左家这些年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联姻,除了秦家陆家这样的大世家,左家还和其他十余个书香门第是姻亲。
也就是说,左家虽然比起别的人家差了一点,但是在江南在金陵也是有号召力的。
赵宥居然翻出陈年旧帐,来找左家了。
“玉章,我虽然和左家来往不多,但是我见过左家老祖宗,他不是一般的人物,在大事上是能拎得清的。”
左家老祖宗当然不是一般人,否则也不会姻亲遍布,左家这些年没出什么人材,却依旧能够屹立不倒。
秦珏微笑:“那就好,我对左家也不了解,既然左家有老祖宗坐镇,那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他的话音刚落,秦烑的心里已是硌登一声。
秦珏是不想让左家和赵宥有联系的,也就是说,秦珏和沈砚一样,是反对赵宥的。
随即,秦烑放下心来,既然秦珏和赵宥誓不两立,那就是说他扳倒韩前楚,就是出于一腔热血,不想看到韩前楚仗着手握兵拳,为了一己之私害死征南大将军。
当今皇帝虽然来路不正,近年又有失为君之德,可他也坐了这么多年的龙位,战功赫赫,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谁知道还能活几年,到时从那两个孩子当中选一个仁慈聪慧的,朝堂之上也就又有了新气像。与其帮着赵宥做乱臣贼子,还不如维护龙椅上的那一位。
可是接下来,秦烑才知道,自己又想错了。
秦珏轻声问道:“烑叔父,当今之世,您认为谁可主天下?”
秦烑道:“今上老矣,好在宗室营挑选出的两小都是人中龙凤,待到他们中的一人登基之时,天下也已大定,盛世可待。”
秦珏冷笑:“盛世?是朝臣之盛世,还是百姓之盛世?想来此时,权臣们都在盼着幼主登基吧。”
幼主登基之日,也就是权臣当道之时。
秦烑默然,许久才试探地问道:“玉章,你看好哪一位?”
秦珏伸出食指,醮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奕”字。
秦烑大吃一惊,秦珏怎会看上赵奕了?赵宥和宫里的那两个孩子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赵奕......谁知道他是真是假?
秦珏平静地看着秦烑,淡淡地道:“烑叔父,您见过我父亲了,我父亲想来是劝您约束门下子弟吧,我也是这个意思,若是您与我意见不同,那么只需站在一旁便是,约束好自家子弟,不要参与这些事。我现在告诉您的,便是我的立场,也是长房的立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