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把元姐儿抱到怀里:“祖母的好宝贝,你可真有本事,快教教祖母,你是怎么打开的?”
元姐儿把匣子关上,拇指微动,匣子重又裂开。
这一次叶氏看清楚了,元姐儿碰了匣子侧面的一处地方,可仔细再看,那处和其他地方没有区别,木头的纹理也是大同小异。
“元姐儿,你告诉祖母,你怎么知道要按这里的?为什么啊?”叶氏问她。
元姐儿诧异地看看叶氏,好像叶氏问的是个很莫名其妙的问题。
“就是按那里,没有为什么。”元姐儿说完,继续摆弄小铜人。
这只铜人很有趣,关节会动,能摆出各式各样的姿势。
叶氏背过脸去,不让人看到她眼中泛起的湿意。很多年前,一个剃着光头的少年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见叶氏不语,夏至笑着圆场:“夫人,您不知道,大姑娘从小就会摆弄这样奇巧物件,大爷和大奶奶也是啧啧称奇呢。”
张氏也道:“是啊,元姐儿的小手巧着呢,剪出的窗花也是顶漂亮漂亮的。”
听到大家夸奖她,元姐儿终于来了兴趣,她忽然想起来叶祖母家里还没有贴上她剪的窗花呢,于是接下来的一天,元姐儿都在剪窗花......
张氏回到杨树胡同,下了轿子,就看到一个中年婆子正和门子说话,这婆子穿着酱紫色的素面比甲,梳圆髻,带着赤金的虾须镯子,看上去像是大户人家有脸面的管事嬷嬷.
她觉得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这是哪家的,便看向柳嬷嬷。柳嬷嬷是张氏的陪房,也是她的乳娘,她们这些跟在掌家太太身边的嬷嬷们,都有一双利眼和一个好记性,说起哪家有身份的管事婆子和大丫鬟如数家珍。
看到这个婆子,柳嬷嬷略一思忖,便压低声音对张氏道:“这是奇巧管接待女眷的婆子,上次您和叶太太去的时候,就是她来招呼的。”
难怪有些面熟。
柳嬷嬷对身边的丫头说了几句,自己则陪着张氏进了大门。刚刚走到二门,那丫头便小跑着追过来:“嬷嬷,奴婢问过了,那位妈妈说,她家东家让她送过来一样物件,说是给上次打开木匣子的小小姐的。门子不敢收,让奴婢来问问柳嬷嬷。”
柳嬷嬷脸上一沉,正要拒绝,想了想还是走快几步,跟在张氏身后,低声把这件事情说了。
张氏停下脚步,对柳嬷嬷道:“按理说,家里的姑娘虽然年纪小,可也不能让外面的人随便送东西过来的,但是我记得这家奇巧馆的东家是工部致仕的,既然曾与老爷同朝为官,倒也不好拒绝回去,你就说老爷不在家里,请他们把东西先拿回去,留下拜帖吧。”
柳嬷嬷应声,转身去了。
没过一会,柳嬷嬷就回来了,对张氏道:“那婆子把东西拿回去了,却也没有留下拜帖,说是没有准备,依老奴看,想来是不想惊动老爷。”
张氏微笑,便不去再管这件事了。
她出身官宦人家,自是懂得如何处理这些事情,别说这是给女儿家的东西,就是给罗绍的,也是不能随便收下。
晚上见到罗绍,张氏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又问:“那位工部致仕的大人,和你可有交情?”
罗绍摇头:“工部以前是李文忠的天下,那时我还在吏部,庄阁老和李文忠素来不睦,以至于我们这些在吏部的,和工部的人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更谈不上交情了。”
他又道:“你和元姐儿若是喜欢那铺子里的物件儿,只管买来就是,也不用和他们攀交情。”
家里喜欢机巧物的,除了元姐儿,还有张氏。
夫妻俩又说起孩子们的事,便把这件事放下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过了几日,罗绍下衙,刚刚走出国子监,就见一个青衣小帽的僮子走过来,向他深施一礼,恭敬地道:“小的宝福儿,给罗大人见礼。”
罗绍嗯了一声,一边向自己的官轿走去,一边随口问道:“你是谁家的?”
宝福儿道:“小的是奇巧馆的,我家东家说,前几日派人去过贵府,罗大人刚好没在,东家说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个匣子,想让贵府的女公子试试手,看看能不能打开。”
罗绍停下脚步,他想起了那只木匣子。张氏曾说那只木匣子谁也打不开,可元姐儿一下子就给打开了,为此他还摆弄了好一会儿,确实无法打开。
没想到这奇巧馆的东家倒也有意思,又弄来一只匣子,还想让元姐儿打开。
“上次打开匣子的是本官的外孙女,她没在我府里,你把东西留下吧,改日她打开了,本官让人送回去,交给你们东家。”罗绍说道。
宝福儿暗暗咧嘴,这位罗祭酒也真是大言不惭,说得就像是他家外孙女肯定能打开似的,你以为是谢馥春的胭脂盒子,是个小姑娘就能掀开?
虽然腹诽,可宝福儿还是从随身带的包袱里,拿出一只粗糙的木匣,交给了远山。
罗绍坐在轿子里,看着放在膝盖上的木匣,这东家也太不讲究了,做工如此粗劣,也能当得起奇巧二字。
好在木匣子是打磨过的,没有木刺,否则罗绍真不想交给元姐儿,免得把宝贝外外的小手给扎了。
他在木匣外面一点点摸索,试着找到机关,把木匣打开,可是直到轿子到了杨树胡同,木匣依然纹丝不动。
第二天,罗绍就打发已经嫁给远山的青萝,把木匣子送到甜井胡同,交给元姐儿,还叮嘱道:“让表姑娘把匣子打开,不要再合上,就这么拿回来。”
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和女儿说一声,京城里谁不知道罗家的外孙女就是秦家大姑娘啊,奇巧馆的东家既是工部出去的,平日往来也都是六部官员,难免信口开河,说起元姐儿的事,还是要告诉惜惜一声。
他遂又让柳嬷嬷去九芝胡同,把这件事说给罗锦言知道。
而青萝到了甜井胡同,不到片刻就捧着已经打开的匣子走了出来。
她边走边啧啧称奇,表姑娘的小手是怎么长的,老爷也打不开的匣子,表姑娘没费吹灰之力就给打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