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珏没在府里,罗绍还没到听松轩,就看到由管三平陪着出来迎他的豫哥儿。
“外公!”豫哥儿一头扑进罗绍怀里,紧紧抱住罗绍的腿。
罗绍吓了一跳,他把豫哥儿抱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见外孙子除了一脸委屈,并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问道:“豫哥儿,是不是在家里太闷了,想和外公出去玩了?”
以前在家时,秦珈常常带豫哥儿出去,秦珏在府里宴客,也会叫上豫哥儿,他还能到杨树胡同让外公讲故事,和舅舅们一起玩儿。
可现在家里办丧事,秦瑛还没有回来,秦珏衙门和家里两头要忙,秦珈便担起孝子一职,和小四房的两个十来岁的小堂弟,在帽沿胡同给秦牧守灵,接待前来吊唁的人。
豫哥儿做为长房长孙,跟着秦珏和秦珈去了两次帽沿胡同,秦珏心疼儿子年纪太小,便不让他再过去了。他正是闲不住的年龄,可管三平虽然惯着他,这个时候也要拘着他,不让他淘气。
豫哥儿觉得他的人生也像这满院的白布一样,毫无生气。
罗绍听着豫哥儿字字血声声泪讲了这些日子的烦闷,他也没了主意。
总不能这个时候把外孙接到杨树胡同吧,城门关闭,惜惜又是双身子的人,不能回京城是能说得过去的,可若是他这个当外公的把豫哥儿接走,外人只会说惜惜不懂事,罗家坏了规矩。
罗绍硬起心来,假装没有听出豫哥儿字里行间要表达的意思,不过他还是答应豫哥儿,每隔一两天就会来明远堂看他。
罗绍在听松轩和豫哥儿用了晚膳才离开,豫哥儿执意要把外公送出角门,祖孙二人手牵手,在角门难舍难分的时候,秦珏回来了。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抱起豫哥儿,对罗绍道:“岳父,我和豫哥儿送您回去吧。”
豫哥儿欢呼起来,在秦珏怀里撒着欢儿:“那我们在外公家里吃了宵夜再回来,好不好啊?”
见父亲没有回答,豫哥儿可怜兮兮看向罗绍:“外公,我爹吃得很少,我也不挑食。”
秦珏都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了,他小时候可从来也不会装可怜,这么会撒娇,是随了惜惜吧。
罗绍的心都软成一滩水了,别说他的外孙子只是想吃宵夜,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去摘下来。
“乖,让外婆给你做鸡翅膀吃,好不好?”
“好哇!”豫哥儿高兴地扭着身子,被秦珏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豫哥儿怔了怔,随即凑到秦珏耳边,小声说道:“我娘在昌平呢,她不知道。”
豫哥儿喜欢吃鸡翅膀,但是他娘是不会让他把鸡翅膀当宵夜的。
这件事不但要瞒着他娘,还要瞒着扫红和白九娘,当然还有常贵媳妇。
秦珏哭笑不得,歉意地对罗绍道:“岳父,小孩子胡闹,您别让岳母操劳了。”
罗绍挥挥手,笑道:“惜惜小时候身体不好,吃不得油腻的东西,豫哥儿能吃,就让他吃吧,小孩子不要拘得太严。”
自从灵虚子的事情之后,京城里便加派了巡逻人手,除了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锦衣卫也参于进来。
此时已是宵禁时分,翁婿俩带着豫哥儿坐在秦家的马车里,罗家的马车在后面跟着,走到半路,就遇到五城兵马司的人,跟车的清泉忙递上秦珏的官凭,笑着道:“车里是我家大人。”
五城兵马司的人也认出是秦家的马车,看到官凭,又看到车窗里伸出一个小脑袋,他猜到这应是秦家的小公子,便笑着抱抱拳,放了两驾马车离开。
秦珏和罗绍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豫哥儿好久没有出门了,罗绍故意让马车走得慢一点,让豫哥儿在车窗里看看夜色中的京城。
两驾马车徐徐前行,刚刚走出不远,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惨叫。
豫哥儿正扒着车窗往外看,闻声就向后看过去,这叫声是刚才那一队五城兵马司的人发出的,几盏气死风灯的照映下,豫哥儿清清楚楚地看到,刚才那个拦下他们看官凭的人,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枝长箭!
这是豫哥儿第一次看到杀人的场面,他呆呆地张大了嘴,怔在那里。
他的小身子猛的被人从窗口拽了回来,他这才反应过来,对还拽着他的父亲说道:“爹,外面杀人了。”
秦珏摸摸他的头,对车外的清泉道:“加快速度,快点走!让新雨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若是往常,他一定会停下来看看究竟,可今天不行,车里有岳父,还有豫哥儿。
两驾马车疾驰而去,没一会儿就到了杨树胡同,进门的时候,罗绍向胡同口看了看,问秦珏:“新雨还没回来,要不要再派几个人去看看?”
秦珏摇摇头,道:“不用了,新雨有经验。”
罗绍没有多问,抱着豫哥儿进了门。
新雨十二三岁时,就跟着秦珏去过宣府,当年迷惑宣府一众官员的小倌儿,就是他。
直到翁婿三人坐下吃宵夜时,新雨才回来。
秦珏让他进来,当着罗绍和豫哥儿,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新雨的脸上都是汗,身上的衣裳也像是在水里泡过的,他道:“射中人的是冷箭,人没有抓到,武昌伯世子闻讯已经到了,那箭不是北直隶这边惯用的,可也不是鞑子的,外面这会儿已经戒严,锦衣卫临时设了路障,拿着官凭也不让通过了,小的绕了大半个京城才过来的。”
秦珏挥手让他下去,罗绍问道:“该不会是十万军或者赵宥的奸细吧?”
话一出口,他又摇摇头:“不会,哪有这样的奸细,这不是摆明要暴露身份吗?”
是啊,像这样暴露身份全无意义,想要栽赃嫁祸也没有人会相信。
沉默一刻,秦珏看一眼正在啃鸡翅的豫哥儿,问道:“豫哥儿,今天你怕不怕?”
豫哥儿咽下嘴里的食物,扁扁小嘴:“有点害怕,我吃几个鸡翅压压惊就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