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上元节,罗锦言都会精挑细选数十盏花灯送到杨树胡同,这两年天赐和地养渐渐大了,闹着去灯市,秦珏便和李青风一起,自告奋勇带着两个小舅子和豫哥儿元姐儿去看灯,宝意是元姐儿的小尾巴,当然也会跟着,只留最小的小语儿在家里陪着罗绍和张氏。
而罗锦言依然会往杨树胡同送灯,待到秦珏带着孩子们回来,就会接了罗锦言去那片小湖边放烟花。
今天又是上元节了,豫哥儿从早上起床,心里就不踏实。
他从来没有和元姐儿分开这么久,还有三月,也不知道学会叫哥哥了吗?
所以,趁着父亲不在屋里,他问罗锦言:“娘,您让人去接元姐儿和三月回来吧,晚上爹爹还要带着我们去看灯呢。”
去年上元节,还没有三月,也不知今年爹爹会不会带着三月一起去。
罗锦言心头一酸,她把豫哥儿抱到怀里,亲亲他那白净的脸蛋,柔声说:“先别急,还没到接他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在外公家里,有舅舅们和小姨陪着玩,不会寂寞的。”
“那您往外公家里送灯了吗?我都没有看到您挑选花灯。”
元姐儿最喜欢灯笼了,上次爹爹买给元姐儿一只走马灯,元姐儿回到家里就给拆了......拆了以后就装不上了,元姐儿不肯睡觉,一定要把那只灯笼恢复原状,还是他拍着胸脯说中秋节时送她一盏一模一样的,元姐儿这才肯睡觉,中秋节的时候,他把这事给忘了,还是元姐儿提醒他,可是找遍整个灯市,也没有找到一模一样的走马灯。
他还想今年她娘给外家挑选花灯时,看看有没有和那只一样的走马灯呢,可是这几天也没有看到做灯笼的人上门送样子。
他是当大哥的,不能言而无信。
外公说过,女孩子长到十几岁就要嫁出去,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就像他娘一样,所以女孩子还在娘家时,爹娘和哥哥都要使劲宠着她。
他有很多东西都是元姐儿没有的,爹爹和沈伯伯会带着他去吃酒,去打猎,五叔父也会带他去参加诗会画会,可是元姐儿却只能留在家里。
元姐儿太可怜了,现在爹娘又把元姐儿扔到外公家里,他这个做大哥的,想送她一只花灯都不行。
以后元姐儿变成别人家的人了,他想宠着她都不行了。
看到娘无奈地摇摇头,豫哥儿嘟起了嘴,他有一个世上最可怜最可怜的妹妹。
“晚上爹爹会去接元姐儿和三月看花灯吗?”豫哥儿问道。
罗锦言觉得大人的事情,不应该影响到孩子,至少不能是这样影响孩子。
她道:“等到三月过完周岁,娘想到昌平,你外公的老宅里住些日子,那里依山伴水,风景很好,唉,你爹肯定不能陪我去了。娘小时候在那里住了好几年,很想那里呢。”
昌平的庄子?
豫哥儿曾经不止一次听两个舅舅说起过,舅舅们还说那里一眼望不到头,那些山林土地,还有果园子,都是外公家里的,有好多个九芝胡同那么大,在那里捉迷藏,保准儿找不到人。
“娘,我长大了,爹没有空,我陪您去。”他两眼冒光,跃跃欲试。
罗锦言一副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喜悦,她抱着豫哥儿亲了又亲:“豫哥儿真是长大了,你还没有放过孔明灯吧,到了那里,山坡上空空荡荡的,娘教你们放孔明灯,再在果园子里挂满灯笼,挂在树枝上,远远放去,整个园子灯光璀璨。”
豫哥儿的小情绪这才被安抚下来。
小孩子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大理寺的鼓声已经惊动了大半个京城的人。
两名在休沐期间无法面圣的御史,满怀对不孝不义之人的愤慨,敲响了那面鸣冤大鼓。
这面鼓曾经有一年没有响过了,可是最近这三个月来,这是第二次被人敲响了。
上一次是王家的家仆为刑部侍郎王会笙鸣冤。
这一次则是大义凛然的御史们,状告刑部侍郎秦珏杀父及密不发丧。
王会笙和秦珏,两人都是刑部侍郎。
虽是休沐,但是大理寺每天都有人值守,今天刚好轮到闵涛。
在此之前,秦珏杀父的传闻,他当然也听说了,他一笑置之。
闵家和秦家,同为名门望族,百年世家,父子反目的事,秦家有,闵家也有,只是大家都瞒着,不对外张扬而已。
闵涛在闵家的地位,和秦珏在秦家是一样的,同为宗子,他很清楚这中间的门道。
秦珏真要是杀了秦烨,有的是办法找人顶罪。
不过,闵涛又转念一想,秦珏刚刚升任刑部侍郎,正是青云直上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秦烨死了,无论是怎么死的,秦珏都要丁忧。
三年之后,谁知道朝堂是怎样的格局?
所以闵涛认为,秦珏秘不发丧是有可能的,但是秦珏杀父,那就是无稽之谈了,秦珏如果真杀了秦烨,早就找到顶罪之人,还用得着传得满城风雨?想来是秦家内部发生分歧,被人发现秦珏秘不发丧的事,这才闹了起来。
看到这两个义正言辞的御史,闵涛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两个家伙是谁的人?秦牧的,还是秦烑的?或者秦家其他哪个人的,反正秦家那么多个房头,门生故旧一大堆,找两个想出风头的御史还不容易?
可是一番盘问,闵涛就冒了冷汗,这两名御史竟然真的都是心比明月的人,他们是在听了诸多在京学子的控诉之后,又结合市井传闻,甚至还问了秦家人,确定秦珏为此还动用护卫,阻止家里长辈去见秦烨,由此,他们笃定秦珏杀父是真的,这才不惜一腔热血,来鸣鼓参奏。
闵涛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难怪父亲和岳父全都不让他去都察院,原来都察院里还真有这种人。
想想秦珏在都察院里待了好几年......
闵涛决定息事宁人。
“两位大人,今天是过节,你们还是先回去,等到过了节,再......”
没等他把话说完,一名叫高帆的御史便冷笑道:“下官倒是忘了,闵大人和秦珏是亲戚吧,秦珏应是闵大人的甥婿。”
真是茅坑里的石头,我好心好意,你却往我身上泼脏水。
闵涛来气,道:“本官和秦大人是亲戚的事,本就是正大光明的,高大人此时说来,有何意图?”
高帆没想到就这样被闵涛硬生生顶回去,正想再挖苦几句,闵涛又道:“对了,高大人和黎大人,只凭道听途说,就要弹赅朝廷命官,不知又是意欲何为?”
这就是明晃晃的袒护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