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远堂,罗锦言倒也没有继续为难程茜如,白九娘的手在程茜如的下腭处动了两下,程茜如的嘴巴终于能闭上了。
她尴尬地用帕子抹了抹因为张嘴而溢出的口水,脸上很快便恢复了往日温文而雅的样子。
“大奶奶,不是说好了因为查帐才让我来明远堂住几天的吗?可你怎么就对我用起私刑来了,莫非也和大爷一样,对我有成见吗?”她欲哭无泪,楚楚可怜。
罗锦言轻轻摇着团扇,这大冷的天儿。
团扇是秦珏新送给她的,她很喜欢,从及笄那日一直摇到现在。
程茜如看着她手里的团扇,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罗锦言这才慢条斯理说道:“对啊,我就是对你有成见啊。程老夫人可怜你们孤儿寡母,这才把你们接进府里,不想让你们被秦家人看不起,就让你帮忙管理她老人家的嫁妆。”
她说到了“可怜”,就像是两根针狠狠扎在程茜如的心头。她在程家是千金小姐,程家的产业本就是她们母女的,程老夫人收留她们是应该的,罗氏竟然说是程老夫人可怜她们!
这些年她为程老夫人为秦家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罗氏知道什么,初来乍到,就敢出言讥讽。
程茜如冷冷一笑,却不说话,听着罗锦言说下去。
罗锦言喝了两口雪梨川贝枇杷水,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产业虽然由你管着,可这是程老夫人留给子孙的,和你没关系,现在让你交出来,你还不愿意,我能对你没有成见吗?”
罗锦言说话的速度本来就慢,又是刚刚润了嗓子,声音水灵灵的,很是无辜无害,程茜如心里对她的戒备也就少了几分,自己真是高估她了,不过就是个小姑娘,仗着有秦珏给她撑腰,身边又有个会摘下巴的仆妇,就敢在秦家为所欲为了,她是不知道秦家的水有多深。
“大奶奶,我没说不愿意啊,我这不是住进来了吗?可是刻坊不是程老夫人的产业吧,我吩咐拂柳去安排刻坊的事,没有错吧?大奶奶非但不答应,却对我用粗鄙手段,大奶奶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应该也是读过书的,你这样做就不怕被秦家的人嫌弃,丢了令尊的体面?“
程茜如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罗锦言的神情,见她大睁着一双大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自己,心里一阵高兴。
罗锦言耐心地听她说完,然后对站在身后的白九娘道:“掌嘴。”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程茜如没有想到,就连白九娘也怔了怔,但她立刻反应过来,快步走到程茜如面前,朝着那张保养得宜的脸蛋就是重重的两记耳光。
拂柳不知道被常贵媳妇带去了哪里,跟在程茜如身边的只有两个十四五岁的丫鬟,两人吓得惊慌失措,腿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没有上前维护自家主子。
程茜如被打得愣在那里,从小到大,这是第二次被人打,而且还是打在脸上。
而第一次,则是在众目睽睽下,秦珏一脚踢在她的屁|股上。
白九娘不是普通的妇人,她是练家子,这两记耳光打下来,程茜如的两边面颊便高高肿起,血腥味充满了整个口腔,她一阵恶心,哇的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和一颗牙齿。
程茜如的大脑这才清明过来,罗锦言竟敢打她!
这个小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冷笑道:“大奶奶,你虽然刚刚嫁进来,可是大爷与我的恩怨想来也听说了。现在都知道我是被你带来的,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是脱不了干系的,到时候就是大爷也护不了你的。”
是啊,她被打成这个样子,怕是几天也好不了,既然她来了明远堂,吴氏肯定会来看热闹,就让她们看看好了,她是程老夫人的娘家人,罗锦言身为晚辈竟然敢出手打她,已经犯了七出之条。
罗锦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眸子在程茜如脸上扫过,程茜如不由得打个寒颤,她忽然发现,自己可能是哪里出错了。
罗锦言叹了口气,对她道:“你也真够蠢的,你以为我把你带回明远堂,你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程茜如大吃一惊,难道罗锦言的胆子真的这么大,想要杀了她?
“你说什么?”可能是脸颊高高肿起的缘故,程茜如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罗锦言懒得向她解释,她淡淡地道:“是啊,你若是死在明远堂里,大爷和我就脱不了干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你想死吗?是真死,死得透透的,到下面再侍候程老夫人。”
程茜如面如土色,是啊,秦珏是朝廷命官,若是她死在明远堂,被人捅到御史那里,秦珏就算曾立下汗马功劳,这谋害长辈的罪责也逃不了,哪怕网开一面不会治罪,他的前程也完了。
秦家为了秦珏的前程,一定会把这件事隐瞒下来,可是秦珏从此也就有把柄握在秦牧手里了。
程茜如忽然明白了,难怪秦牧会催着罗锦言陪她来明远堂,还没让吴氏跟来。
秦牧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是罗锦言带她来明远堂的,没有他们小二房什么事。
以后她死在明远堂,不论是怎么死的,都是秦珏和罗锦言下的手,和别人没有关系。
她当然不想死,至于程老夫人,她早就服侍够了,她才不想到阴间还在那个老太婆面前装模做样。
可是别人既然想让她死,就不会去管她想不想死了。
她不是没有见识的小姑娘,大户人家的这些事,她见到听到的太多了。
“你,你不能杀了我,我若是死在你这里,对你没有好处。”她口齿不清地对罗锦言道。
罗锦言笑了:“看来你还不笨,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所以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我保你能活着走出明远堂,可若是你再聒噪,你信不信我就将计就计,任凭你死在我这里?“
她又喝了口水,继续道:“我既然能猜出别人的后招,当然有的是办法让人相信,表姑太太担心查账败露,打伤了我,然后逃之夭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