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一开始生欧阳羽的气,因为欧阳羽不让她练习天灵纵中的真气逆行之术,这样整个天灵教的仇就更无报的可能,所以越是阻止她,她就偏要跑到这清音阁中练习。但适才听见叶承如此取笑,阿雅顿时气恼之极。她本就没有什么心情练功,便一跃而下,横眉冷目看着叶承。
“原本你在山崖边想要救我,又在清音阁中说的那么好听,我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你们汉人都是如此,说话不算话,根本不值得信赖!”阿雅说着说着便更加气恼起来。
叶承也觉得刚才不应该给阿雅开玩笑,毕竟她一个女子却背负着整个教派的血海深仇,她此时更应该得到的是鼓励和帮助,而非当头泼一盆冷水。
想到此叶承当即敛容赔礼道:“阿雅姑娘,适才是叶承言语不当,还请姑娘谅解,但是请姑娘放心,叶承说过的话是不会忘记的。”
阿雅没好气道:“你说过的话不会忘记?那好,你现在倒要如何帮我呢?”
叶承抬起头来,看看左右无人,随即正色道:“阿雅姑娘不是说那天花禅教也在这峨眉山之上吗,既然如此我便随你一同前往一遭,也好先观察一下你说的广禅和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恶人。”
阿雅半信半疑道:“你真的要和我同去?那里可是龙潭虎穴,危险的紧啊,你当真不害怕吗?”
“并不是每个汉人都胆小怕事,也并非每个汉人都言而无信啊。”叶承笑道。
阿雅内心当然想让叶承陪她一同前往,但是又十分担心叶承被广禅发现后不是他的对手,当下不禁有些犹豫。
“怎么?姑娘是担心我武功太弱,失手被擒吗?姑娘尚且不怕,叶承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叶承一向说到做到,这次说要帮阿雅也是绝非头脑发热。
阿雅却摇头道:“不是的,有些事情你并不知情,在你来之前我又何尝不想报仇雪恨,可是我曾经五次到天花禅寺想要暗杀广禅和尚,却全部失手了,但他每次捉住我或者识破我之后都没有加害于我,而是放我回来了。所以这次如果我们两人前去,我真正担心的是你,而非我自己,我不知道广禅和尚是不是也会放了你。”
叶承一听之下不禁有些好奇,于是问道:“广禅这个恶僧杀了你的父亲,连你的两个哥哥都不放过,却偏偏放了你五次?这究竟是何意?”
阿雅喃喃道:“其中缘由我也并不清楚,我曾经问过欧阳爷爷,他说可能是因为我已经是天灵教唯一传人了,他为了能够得到天灵纵的秘籍,也就是《天灵谱》,才故意几次放我回去,然后想方设法将秘籍弄到手。”
叶承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这恶僧不但武功高强,更是颇有城府啊。”
当下叶承与阿雅约定好今晚时分前往天华禅寺一看究竟,叶承怕魏柔与赵玄武担心,所以回到峨眉派之后并没有向两人提及此事,而魏柔与赵玄武两人一个刚刚与父亲重逢,另一个眼部伤势还需静养,所以都没有发现叶承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晚上欧阳羽又安排了宴席款待自不必说,好不容易挨到了夜深人静,叶承一个人踏出房门,随手轻轻带过,看看左右两下无人,于是凝神提气向清音阁而去。
等叶承赶到清音阁时,发现阿雅早已经换好了夜行衣,与白天的打扮相比别有一番不同,显得更加干练利索。
“叶少侠,你可要想好了,阿雅是不会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阿雅正色道。
叶承哈哈一笑:“叶某虽然不才,但经历的风雨危险也不在少数了,别说就是去个天花禅寺,就是去龙潭虎穴也无所畏惧。”
阿雅听后心中甚是感激,又不免生出一丝愧疚,本来叶承来到峨眉山与自己是毫无干系的,可现在却要拉着他去冒险,着实过意不去。
这天花禅寺如同阿雅所说,虽然也在峨眉山上,却是相隔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一路之上阿雅为了缩短脚程,施展开了天灵纵的轻功。这一施展不要紧,着实让叶承吃了一惊,自己不论怎样提气凝神,终究是慢了阿雅一步,心中不禁赞叹道:“果然是绝世轻功,怨不得广禅和尚对此如此垂涎,若是习得此等武功的确是世间难得之事。”
两个时辰的路程,两人施展轻功,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虽然此时天色漆黑,但是阿雅对此的地形已经了然于胸,带着叶承便径直来到了天华禅寺的外墙边。
叶承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瞧,但见这天华禅寺古朴庄严,寺庙并不甚大,墙壁上到处有剥落的痕迹,显然年代久远,并没有他来时现象的金碧辉煌的样子。
这样的一个寺庙,这样一个寺庙的主人,竟然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恶僧?这样叶承一时很难想象。
“在这里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不如我们进去一观。”叶承转身对阿雅说道。
“进去倒是可以,只是广禅为人极为机警,我们一定要小心为上。”阿雅低声说道。
叶承抬头看了看天空,笑道:“再机警的人也要睡觉不是,这个时辰了,若还醒着,岂不是犯了失眠的疾病吗?”
叶承口中对阿雅说着,眼睛却没有离开寺庙的门口,突然这个时候,他发现竟然有几个人影匆匆而来,不禁十分惊疑:“看来这个时间还真有睡不着觉的。”
“有人来了!”因为光线不足,外加相隔较远,叶承一时无法仔细辨认来者何人。
“是他们!”阿雅此时也看到了几个人影,不由得低声惊呼道。
“是谁?”叶承问道。
“齐泰、黄子澄与方孝孺!”阿雅肯定地回答道。
叶承惊讶道:“你确定是他们无疑吗?他们怎么会到这天花禅寺来?”
阿雅点点头道:“我不会看错的,我们彝族人,尤其是天灵教的人,经常外出在山野峭壁上采药,长年累月练就了一副好眼力,即便是在夜间,看的也比寻常人清楚。更何况这三人在峨眉派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对他们的体态特征我都十分了解,断然是不会看错的。”
叶承思索道:“这就奇怪了,这三人明明是逃难之际,又看似都不会什么武功,怎敢夜入天华禅寺呢?看来只有到里面一看究竟才能知道其中原委。”
当下叶承与阿雅商议已定,两人蹑足潜踪来到天华禅寺近前,但见大门关闭,但是并没有值守的僧人在外,两人于是施展轻功、越墙而入。
等到了寺庙里面,叶承更是惊讶,如果说天华禅寺外表看来其貌不扬,那么这里面的房屋可以说是有些潦倒了,虽然是夜晚,但也可以看出这些房屋都是年代久远,很多都已经显得有些残破了。
叶承四处观察,发现在一棵大槐树旁有一间小屋尚且亮着灯,于是向阿雅使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屋檐下,隔着窗户倾听里面的声音。
但见里面一人说道:“若果真如此,大师可谓功德无量,实乃大明第一功臣了!”
叶承尚无法辨认是谁的声音,但阿雅却对这个声音十分熟悉,于是小声对叶承说道:“说话这人是方孝孺呢!”
但听得方孝孺说罢,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继而说道:“施主哪里话,普度众生本是出家人的应有之义,万不可有图报之心,否则心地难纯,作出的事情也就会夹杂个人的利益了。”
“是广禅!”阿雅对于这个声音,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虽是如此说,我等颠沛流离,妻子离散,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助皇上东山再起,本以为这茫茫天涯再难有相逢之日,没想到却能得到大师消息,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他话音刚落,另一人似乎有些急不可耐道:“大师,现在皇上藏身于何处,还请大师念我等臣子之情,赶紧带我们前去吧!”
“皇上?难道是建文帝!”叶承一听之下不禁浑身血液流动加快一般,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的父亲动用朝廷之力想要寻找的建文帝,竟然藏身于这天花禅寺之中?
想到此叶承的手心不禁冒出了汗来,其实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当时在芦苇岸边与神乐观里两次相救之人,正是建文帝本人,只不过那时候一来形势所迫,二来叶承怎么也不会想到堂堂一代君王竟然化身小沙弥的样子潜逃。
“只要找到建文帝,母亲的名分就能够得到恢复了,这样我这做儿子的也就算为母亲了却了一桩心愿了!”叶承想到此不禁十分高兴。
正在这时,却听见里面那个苍劲的声音,也就是广禅和尚笑道:“我带三位施主前去倒是无妨,只是还有两人贫僧却不知是否与你们互为同伴,只是看样子他们也想让老衲带去。”
“还有两人?刚才人影一闪,虽然我没有看清是方孝孺、齐泰与黄子澄,但也看到是三人入内,怎么现在还有两人要一同前去,难道说刚才进来的是五人不成?”叶承正在想着,突然间只听得头顶的门窗咔嚓一声响,惊得叶承与阿雅连忙纵深向院中跃去,等到了院落中间刚刚站稳脚跟,但见刚才有人说话的屋门霍然间被打开了。
一位僧人与三位身着便服的人站在了门口。
叶承知道自己与阿雅在这里偷听被人发现了,索性也不躲不避,先是询问了一下阿雅有没有受伤,继而仔细向对面看去。但见阿雅所说不错,那三个身着便服之人,其中一个须发皆白之人正是方孝孺,另外一个矮胖一些的是黄子澄,而他旁边精瘦干练的是齐泰。
目光从三人身上一扫而过之后,叶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个僧人身上。但见这个僧人足有七十高龄,胡子灰白相间,身材高大威猛,丝毫不逊于年轻力壮之人,手中拿着一柄达摩禅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正看着自己和阿雅。
“你就是广禅?”因为阿雅遭遇的缘故,叶承也省去了礼节,没有对广禅客气。
那边的广禅和尚目光如炬,先是认出了对面的一个黑衣人是阿雅,这个说话的少年却未曾见过,于是口中说道:“阿弥陀佛,贫僧正是广禅和尚,敢问这位少侠可是阿雅姑娘的朋友?”
“正是”叶承笑道。
广禅和尚听罢叹了口气,缓缓对阿雅说道:“女施主,你三番五次前来,贫僧已经知无不言,为何施主仍然执迷不悟,不肯相信贫僧所言?”
阿雅在旁冷笑道:“让我相信你说的话?你还是先低头看看你胸前这串佛珠吧。”
广禅和尚摇摇头,不住叹息,却并没有低头去看挂在胸前的佛珠。倒是叶承经阿雅这么一说,不自禁地看去,但见这佛珠确实有些微异常,好似少了几珠一般。
这时只见阿雅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抬起手来缓缓将其展开,但见里面有五粒佛珠,与广禅和尚胸前的那串佛珠材质似乎一模一样。
“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我永远忘不了你们这些蒙面的和尚,还有你因为杀人而散落在地上的佛珠,这是等你们走后我在现场找到的唯一物证。你也许认为做的天衣无缝,纵然有人存活下来,也只能断定你们是一群和尚,可普天之大,和尚到处都有,又如何让幸存者去辨别你们是哪个寺庙的呢。天可怜见,让我发现了这些散落的佛珠,后来经人告知才知道这种材质与样式的佛珠,只有你天花禅寺的广禅和尚才有!今晚你当着众人的面,看你如何能够抵赖!”阿雅厉声质问道。
广禅和尚丝毫没有惊慌的样子,叶承不由暗自佩服他竟然能如此沉稳,可见是个城府很深,难以对付的对手。
“女施主说的一点不错,别说今晚只有咱们几个人在场,就是该日当着几千人几万人的面,老衲也绝不否认这些佛珠的确是老衲身上这串佛珠掉落下来的。”广禅缓缓说道,语气中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仿佛是在诉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一般。
叶承在一旁听着,心里却在盘算:“刚才自己与阿雅藏身于屋外,仅凭呼吸之声这广禅和尚就能察觉屋外有人,并且还能够断定屋外究竟有几人,可见武功修为已经非常了得,一会儿动起手来,自己务必要保护阿雅不受伤害才行,只要他们其中有一人得脱,回去通报峨眉掌门欧阳羽,他若前来就能解了此围。”
但是令叶承没有想到的是,广禅和尚丝毫没有留下自己与阿雅的意思,脸上也看不到被偷听后愤怒的神情,只见他摆摆手道:“女施主,肉眼生于凡胎,老衲修为多年也是如此,何况女施主你呢?有时候所见并非就为所真,老衲不能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至于这佛珠是如何到你手上的,老衲也就更无从得知了。老衲能做的就是不论何时都不会为难于你,你们这就去罢。”
说话间广禅看似随意的一挥手,叶承与阿雅竟然感到一股劲力袭来,后退了数步才站稳身形。
阿雅见识过广禅的武功,到不觉得十分惊讶,但是叶承却是初次相见,仅凭刚才一招就足以断定这广禅和尚的武功深不可测。叶承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一座不起眼的寺庙之中,竟然卧着一条潜龙。
“广禅和尚,不瞒你说,在下叶承不过是途经此地,但偶遇阿雅姑娘后却对他的遭遇深为同情,也十分愤慨,所以今夜才不告而来,想要看看那个十二年前害的他家破人亡的凶手到底什么样子。”叶承说道。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凶手,施主请自便吧!”广禅和尚突然眼神中迸射出犀利的光芒,显然他已经想要结束这场无畏的争辩。
“你们在屋中所谈我已经尽数听到,难道你们就不怕我泄露出去,坏了你么的好事?”叶承想要故意惹恼广禅。
不过此言一出,广禅和尚倒是不置可否,他身边的方孝孺、齐泰与黄子澄却大为惊慌,其中方孝孺首先说道:“这位少侠,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与广禅大师虽然交往时日并不甚多,但为其慷慨侠义与悲悯之心所折服,他不可能是你们想要找的凶手,想必是你们弄错了。”
阿雅凄然一笑道:“我们家,还有整个天灵教一百多条人命,岂能是你一句弄错了就能了事的?”
“女施主,若是换做平日,我定会邀请你与这位少侠进寒舍一座,聊奉薄茶一杯,已尽地主之谊,但今日非常时刻,还请两位速速回去!”广禅和尚说着迈步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站在了叶承与阿雅的面前。
虽然到目前为止广禅和尚并没有施展什么武功,但那股逼人的气魄,已经令叶承感觉到今晚这场大战是在所难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