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从屋顶跃下,在店小二回来前坐回了原位。不一会儿功夫,小二从里面走了出来,肩膀上半搭着一条毛巾,看到叶承仍然没走,略有诧异,于是走过来问道:“这位客官,您也见了,今日掌柜与厨子都恰巧不在,您还是换家店吧。”
叶承微微一笑道:“不妨事,我刚吃过,正好不饿,我看你坛子不少,想必有些美酒,不妨沽来,我喝点便走,如何?”
小二眉毛一挑,有些不耐烦了,但是又不好立即发作,于是只好点头应允,去坛子里沽酒去了。
不一会儿,小二将酒端来,重重地放到了叶承面前,叶承也不理会,独自拿着酒壶斟满。
“这酒却是一般,小二快去切些肉来,否则着实难以下咽。”叶承故意皱眉道。
“客官你好没道理,刚刚就跟你说过,今日店内伙计都不在,何处去给你寻肉?你且将就一下是了。”小儿说道。
叶承笑着摇摇头,慢慢喝着酒,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此时小儿准备上了门板打烊,见叶承仍然没有走的意思,终于耐不住性子道:“我说客官,你好生悠闲啊,在这古道上行走的旅人,哪个不是行色匆匆,唯独你却是优哉游哉,没事一般,我们小店已经打烊了,请便吧。”
叶承装作一副微醺的模样,朝着小儿指道:“你这小儿却是古怪,我又不曾少了你的酒钱,干嘛如此心急?”
“那钱在哪里?”小二将手一伸,问道。
钟晴在离去之前,已经塞给了叶承一张银票和若干银两,但是叶承此时却假装四处摸索,仿佛身无分文的样子。
小二见他拿不出钱来,也不想跟他纠缠,就往外轰道:“算了算了,今天我倒霉,遇到你这么个客人,就当我请你吃酒如何,本店已经打烊了,改日再来吧。”
叶承知道他这小二心里装的是明日玉石之事,当下摆出一副不情愿的神情,但还是走出了酒家,只见他刚刚走出,门板“咣”的一声就被装了上去。
叶承找个僻静的所在,慢慢挨到天黑,再次飞身形来到屋顶,仍然透过瓦缝向下看去,只见小二夫妻已经更衣躺在床上,正聊着闲天,两个包裹就放在小二的床头边上。
“若等这两人睡着,恐怕还有些时候。”叶承思道,最后想出一条注意来。
却说这小二与妇人正在嘲笑那日间的光头汉子齐大海,却突然听见屋外怦然一声。做贼心虚,小二吓得夷一跃从床上跃起,夫妻俩是面面相觑,那妇人对小二道:"当家的,外面怎么回事,是不是来贼了?"
"咱们就是贼,还怕来贼吗?"小二没好气道,但自己内心也是七上八下,于是顺手摸起一把短刀,披上衣服战战兢兢地向外走去,此时林中天色漆黑,唯独有一轮皎洁的明月将光亮施舍了一些给了这树林。
借着月光,小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正准备转身回屋,发现脚底下突然隔了一下,抬脚一看,竟然是一锭银子!小二想要惊呼一声,但立马又用手按住了嘴。看看四下无人,小心翼翼拾了起来,用嘴咬了咬,又掂了掂,是真的,不由得喜出望外。
小二怕媳妇知道,于是悄悄将银子揣了起来,刚想往里走,突然又是"砰"的一声,小二吓了一跳,顺着声音走去,发现地上一块白色的东西反射着月光,显得格外明亮,拾起一看,竟然又是一小块银子!
小二财迷了心窍,连忙也将这块银子揣在怀里。正在这时,只听见"砰砰"声连响,小二一开始倒也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但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一个人影,于是心道这一定是不知哪个神仙显灵了,这想出必定会有银两,于是在夜色中开始仔细寻找。正在全神贯注之时,突然肩膀被人猛然拍了一下,差点把小二的魂魄下掉。
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媳妇,小二这才把心放下道:"你这婆娘,怎么老是没轻没重的!"
"你这挨千刀的在这瞎寻摸什么呢?乌漆麻黑的不赶紧回去睡觉,留我一人儿在屋里听这声音,你是想吓死老娘吗?"妇人说着,正在这时又突然连续听到撞击之声,妇人吓了一跳,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坑,里面似乎有个东西,连忙过去一看,竟然是块银子!
然后顺着这里不远处,另一个小坑里也是一块碎银子。妇人看罢不觉心喜,但一转念,过去一把揪住了丈夫的耳朵斥道:"好你个贪鬼,有这好事你不叫老娘,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发横财呢?快说,刚才昧起了多少银子来?"
小二耳朵被揪得生疼,连忙辩解,正当这夫妻俩纠缠之时,叶承已经悄悄进入房内,将两个包袱做了手脚,然后潜出屋来,见这俩人仍然在那里没玩没了,不禁觉得好笑。
叶承心道:"等到了明天,有你们好瞧的。"想到此,着了一个树林干净所在,阖眼休息去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东升,几缕阳光透射下来,照得身体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服。叶承伸了个懒腰,迈步又向酒家走去,但见门板已经挪开,看来是已经开张了。
屋内小二和妇人正在收拾东西,一眼看见叶承,小二不由得心里纳闷。
"客官,您这是没走呢还是又回来了?"小二走上前去问道。
"这里今天有台好戏,我正好想看看。"叶承仍然坐在昨天那个位置上。
小二心想,此人是否脑子有病,这里荒山野岭,哪来的戏班子,又怎会有什么好戏,但又转念一想,得看紧此人,莫让他毁了自己的事情。
正在这时,只听见一个大嗓门喊道:"李福,今天可以给钱了吧?"叶承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昨天那个光头齐大海来了,心想原来这小二叫李福,不过今天我倒要让他无福了。
果然,但见齐大海迈大步走入店内,他身后还跟着五个人,都是农户打扮。众人一起来到李福柜台之前,李福咳嗽了两声道:"大海兄弟,你看你还用如此兴师动众吗?莫要心急,咱们还是得按老规矩来,一会儿开石验玉,若果真有玉,钱不会少你的,若是石头一堆,那讲说不起,这钱可给不了。"
"俺知道,那你快点啊,俺们正等着钱用呢。"齐大海有些焦急道。
李福给妇人使了个眼色,妇人会意,回房去拿了昨天齐大海那个包袱出来。李福打开包袱,却并不将里面石头倒出来,而是敞着口对齐大海问道:"怎样,是你昨天的那个包袱吧?"
齐大海等人看了一眼,见正是昨天自己背来的包袱,里面上头的那块石头也是自己开采的,于是点了点头。
这时只见李福从柜子下面拿出一个大包来,叶承看得仔细,但见包袱一抖,里面全是各种切割用具。
李福将凿子拿在手里,掏出第一块石头对齐大海道:"咱可先说好,自古神仙难断存玉,你这毛料里面究竟是什么,不切到最后咱们谁也不知道,若一会儿发现是一堆废料,你可别怪我不给你钱。"
"那是自然,我齐大海做事绝不耍赖!"齐大海朗声道。
"那就好。"
李福开始用凿子开石。但凡要开石验玉,必须先"擦皮子"。所谓擦皮子,就是先尽量将石中绿透出来,否则一锤下去,万一凿了真玉,就悔之晚矣。这擦皮子又讲究一擦颟、二擦枯、三擦癣、四擦松花,每一道工艺都十分考究。
但见这李福擦得似乎十分卖力仔细,齐大海眼睛瞪得奇大,目不转睛的看着李福手下的石头,叶承在旁却是胸有成竹,慢慢喝着茶看着围在一颗石头旁的众人。
一会功夫,石头擦了出来,只见石头表面有斑驳绿色分布各处。李福笑了笑说:"大海兄弟眼光不错啊,看来这个有戏!"齐大海见说,心里高兴,咧嘴冲众人笑了起来。
"不过这石头从来都是擦涨不算涨,切涨才是涨,咱们还得走着瞧不是。"李福停了片刻,开始准备切石。
这切石工艺也十分讲究,切得太过小心,费时费力,切得过于大胆,又可能解掉玉石。只见李福开始凿石,一会儿功夫石头的外皮就被剥落了,紧接着他又拿起锯来,开始切割。
叶承在旁看着心道:"李福这小子别看心术不正,但这手艺真是没话说,只可惜入了歧途。"
只见李福切得甚是仔细,因为这切割可是关键所在,成败往往就在这一刀之间。正所谓一刀穷,一刀富,若是一刀下去什么没有,那就白忙一场,如果绿色凸显,那有可能就是锦罗玉绸。
齐大海眼睛瞪得更大,额角的汗水已经渗出,不住搓着手掌,喘气越来越重,和他一起来的众人也掂起脚尖,聚精会神地看着石头。
但见石头开处,竟然一片灰白之色,原来那表面的绿色根本没有渗透在内,只是那星星点点落在表皮而已,无法利用。一时间众人顿感失望,齐大海一跺脚发出一声叹息。李福却不慌不忙道:"大海兄弟莫急,这不还有四五块石头吗?"
叶承在旁看的好笑,心道:"你昨晚将人家石头掉了包,放了你那些烂石头,当然有恃无恐,还在这里假惺惺安慰人家,真是可气可笑。"
此时李福已经开始擦拭第二块毛料,擦完之后,与第一块相似,上面也有星星点点的绿色。李福擦完之后,略有迟愣,在众人的催促只好继续切割。
当毛料分开之后,众人观瞧,但见里面虽然有些绿色纹路,但裂纹纵横其中,根本不是好料。众人又是一阵叹息。李福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妇人,心道:"不是让你专挑普通石头就好吗,怎么弄了一块带绿的,还好没有切出好玉,否则这一块就赔了不少。"
妇人一脸茫然,不知道李福何意,于是也不做声。
李福喝了一口茶,定了定心神,休息片刻,开始切第三块石头。才切得一半,竟然已经发现绿色遍布石胚之中,且纹路清晰,颗粒均匀,明眼人一看知道是块好玉无疑。众人一阵惊呼,李福此时却是额角见汗,连那妇人,也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等毛料彻底被切开后,但见洋洋洒洒的绿色如瀑布般分布,光泽温软,微微泛着荧光,竟然是一块上等玻璃种!
齐大海等众人采石多年,虽不会开石手艺,但玉石好坏,一眼便知,当下惊呼起来,众人团团拥抱一起。妇人将手帕含在嘴里,仿佛眼前活见鬼一般,李福却是一个踉跄,倒退数步,险些摔倒在地上。
接下来的两块石头毛料,虽然不如此块优良,但也堪称中上等。李福和妇人彻底傻掉了,齐大海众人却是喜极而泣。
叶承趁着刚才众人开石,已经进入李福房内,取出了昨天丢掷的银两,出来后看见结果已经见了分晓,不由得替齐大海高兴。
原来昨夜叶承引出李福夫妻后,就悄然进入房内又把已经被李福掉包的石头换了回去,只是李福夫妇万不能想到有此一事。
"李福,给钱吧!"齐大海笑着说道。
李福脸色苍白,刚想答言,只听得外面马匹嘶鸣的声音,显然是有人到了。李福知道来人是谁,随即笑道:"要钱?跟他要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