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钟岸离开不久,锦宅马上便又迎了另一位频繁度仅次于霁月阁阁主杜修的常客,庆王钟哲。
有些不同的是,今日的庆王心情应该是愉快的一次。
这当然是基于他眼下所获得的极大利益,单单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他向那个位置迈上一大步。
而且,这是苏锦的功劳。
自然,庆王也不可能是空手过来的。
他带来了一匹马,白色,蹄形粗壮,行走时如铁石砸地,蹄声却又非沉闷反而十分清亮。在看到这匹马出现的时候,锦宅所有人都惊住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是庆王带来的,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苏俨回来了。
是的,这是一匹月氏铁蹄马,而且是与之前苏俨带走的那匹一模一样的铁蹄马。
可见庆王送的这份礼是真的花了不少的心思的,至于金钱当然就更不用说。
碧月在那铁蹄马周围反复踱步着,目光始终没有从马上离开,嘴里不可置信的喃喃,“太像了,太像了.......”
苏锦朝庆王欠身,“王爷这份礼如此贵重难得,苏锦实在不敢收受。”
庆王浅笑,“苏姑娘这话可是让本王难办了,这份礼如果是放在别人眼里确实是贵重,可是放在苏姑娘你眼里,区区一匹铁蹄马又算得了什么?而且本王也是见上次苏姑娘去府上时驾车的马匹竟然换了,这才得知原来是贵大公子离开时将马带走了一匹的原因,故而本王才派人去多方打听寻找,这才从一队常年来往于月氏与大陈之间的商队那里寻得了一匹基本与苏姑娘之前那匹一模一样的铁蹄马,只是这匹毕竟比不得苏姑娘之前那匹家养已久,训练有素,就怕苏姑娘不喜欢呢。”
“王爷这话却是让苏锦想不收都不行了!”苏锦微笑道,“如此,那苏锦便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庆王满意点头,“理当如此才是!”
苏锦侧退一步,微笑抬手道,“王爷里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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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繁华富有的地方有总有很多与这些繁华格格不入的群体的存在,即使是帝都晋陵也不例外。
因为京畿巡抚管制得严,城里行乞讨饭的人自然是少见,但是不代表就没有,只是绝大多数得没有在城内,因为城门的守卫,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还要被驱逐出去,所以看起来,也就只剩下表面极致的繁华了。
找不到生计,又不想被驱逐出去的人开始寻找新的出路,于是有这么有些人出现了,他们没有固定的居处,没有固定的职业,他们依然是四处漂泊,但是他们不会被驱逐,因为他们有饱饭可以吃,有干净的衣服可以穿,当然,这都是基于他们能够勉强维持正常人的生活。
他们有职业。
他们的职业是,卖消息。
在晋陵里消息最灵通的有两种人,一种是那些豪门贵伐里专门替主子们千方百计收罗各个方面的重大消息,新鲜事迹的人,还有一种人,就是“老狗鼻”。
“老狗鼻”并不是指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叫“狗鼻”是因为他们消息最灵通,而且基本都能达到百分之九十的可靠程度,“老”不是因为他们的年龄,而是说他们的消息非常的全面,而且记忆超强,哪怕是时隔多年的事情,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不知道的,只是具体能力还是因人而异。
他们的工作时间集中在每日的凌晨到早上巳时之前,这个时间段也是每一日最新新闻大事开始传播散开的时间。如果你在这个时间段出门,一定会看见每一个街头转角几乎都有那么一个人存在,他们穿着很普通,甚至有的可能还有缝缝补补过的痕迹,但是他们身上很干净,他可能很年轻甚至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他们也有可能很老已经年越古稀,他们或是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或是随便在地上铺个什么便坐在上面,总之,他们就是那些被称为“老狗鼻”的专门靠卖消息为生的群体。
事实上对于寻常百姓们来说,他们的存在意义并不大,他们只需要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需要他们知道的什么大事件大新闻都迟早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所以专门花着钱去买自然就没有什么必要了,即使买也只是买一些并不算多大有多重要的信息,因为消息也有价位,越珍贵鲜为人知的消息也就越贵。除非是特殊时候或者就是有钱没处消灾了,然而这样的情况毕竟不多甚至后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老狗鼻”们若是想靠这些小钱过日子那是不可能的,那么他们最大的收入来源在哪里,还是在那些豪门望阀富贵人家。
这些人家自有消息来源,根本不屑于这些街头乞讨之人。
是的,在他们眼里,“老狗鼻”就是乞讨的,最多也只是换了个方式而已。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底下专门养那些专门探听并及时向他们提供所指定的具体而且及时的信息的奴才们却是阳奉阴违,提供的消息大多数都是下面那些人从他们根本瞧不入眼的街头那些“老狗鼻”们那里私下买来的。
毕竟整天竖着耳朵到处流窜探消息也是个劳苦活儿。
然而谁也不知道的是,这一个凌晨,在淡淡的晨光掩盖下,正发生着怎样不见血的血腥。
这个凌晨,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儿敲了敲赵大将军府的后门,然后门打开了,一个四五十岁,面容呆木的精瘦男子,见是一个小男孩也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如果一定要有的话,那也只能算是隐隐的不屑和嫌弃。
两人也没有说话,小男子恭恭敬敬的递了一只小锦袋儿给那男子,男子则很是不屑的丢了几枚碎银给小男孩,然后啪的门一关,进去了!
这个小男孩正是做“老狗鼻这一行的,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赵府买消息。
小男孩摊开手把那些碎银子详细数了一遍又一遍后,确定加上这些钱终于够给下面的两个妹妹各添一身今年夏天的衣裳了,眉眼一弯,高高兴兴的走了。
然而刚刚那个拿了锦袋儿的中年男子在闭了门,打开袋子里的那些消息,看了两条在看第三条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幸好他还有一丝的清醒意识,就是锦袋儿里的这些消息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看见或者听见。
毫不犹豫的,他立刻叫来了两个下人急急忙忙的从后面赶了出去,很快就追上了那个还没有走远的小男孩,小男孩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人都还没看清楚,就只觉得脑袋一懵,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已经失去意识了的小男孩被直接粗鲁的拖走了,也不知要被拖去什么地方,刚刚才得到的银子散了一地,也没人去捡,至少现在没有,不过估计家里妹妹们今年的新衣,恐怕也没希望了......
但是这还不是结束,就在这个小男孩被带走不久,大街小巷很多其他的“老狗鼻”也莫名其妙的遭了殃,有人来要看他们今天卖的消息,不给,抢;抢了也就算了,认倒霉,结果对方只粗看了两眼,然后朝后面的人一个手势,后面的人就直接冲上来一拳打晕,拖走,有一个没打晕的,还了一手,然后直接被打死了,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了,但是没跑脱,慌不择路跑河里去了,扑通一阵水花,就再也没有上来。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一切结束后,天色才开始大亮。
很多人发现今天好多“老狗鼻”竟然都没有出来,有些奇怪,不过也许是今天没什么消息可卖,也或许是出外去探消息了,总之,可以有很多理由。
城东的巷子里有一个人被打死了,其状极惨,不忍直视,估计是跟什么人结了大仇。
城南的穿城河里淹死了一个小伙子,也不知道怎么掉下去的。
城西角刘阿娘十三岁的大儿子出去就一直还没有回来,不知去向。
还有一些人也发现身边好像有人不见了,但是跟自己没关系,而且那些人本来也不算固定,去哪儿了谁知道呢!
共同点是他们都是靠干“老狗鼻”谋生的。
但是没人在意这一点,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他们都是游散无业人员。
买消息换钱的本质还是乞讨,不是职业。
还有一点就是,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没有家人的,即使可能有邻居或者租宿的房主,但是那也不一定多熟,而且他们本也不受欢迎,只因为他们是“老狗鼻”,是变相的乞丐,但也依然还是乞丐。
我可能只有一亩三分地,我可能只是一个小店铺的粗伙计,甚至可能就是一个给人富贵人家烧火的,钱也可能还没有你们卖消息的挣的多,可是毕竟我有职业,而你没有,这就是偏见,哪怕它可能毫无道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