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潇坐在一旁,低垂着的面目上是深邃浓郁的笑意,抬起手,微微拂了拂自己的衣袖,依旧不打算作声。
看着海公公的神色已是一片呆滞,苏无双唇角歉意的笑意越发加深,身子再次后退,不过口中的话却是没有任何的退让的意思:“无双知晓说这话是大不敬,可无双还是要告诉海公公一句,若是这殿上有过死尸,定是要用药好好蒸熏一番,不若以后,会有后患的。”
苏无双的声音带着浅薄的笑意,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是带着浅浅的关切,却又是每个字都狠狠地扎在了海公公的心头之上。
身子颤抖了好一瞬,海公公才慢慢地寻回了自己的呼吸,紧攥着衣袖颤抖的手逐渐平息而下,空洞的眸子缓缓地回过了神绪,抬起眸,却是一眼,看向了贺潇。
声音沙哑至极,海公公终是将那沉重不已的话说了出来:“王爷……”
贺潇本是一直垂着视线,此刻听到海公公的话,恰到好处的诧异浮现在脸上,抬起眸子看向海公公,笑意浅浅。
海公公重重地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侧殿外,再三确认了没有人后,才缓缓迈步,走到了贺潇身前的位置,声音低沉萧瑟:“王爷,皇上……”
“皇上?怎的了?”
直至到了此刻,贺潇还是一如既往地沉住了气,并未有任何的异样。
“皇上……薨了……”薨字出口的时候,海公公只觉得自己的脑仁疼痛剧烈,宛若被火灼烧一般不能忍受。
“什么?!”
率先出口的,是苏无双,白色身形一个回过,快步退到了海公公的身前:“怎么会?!”
苏无双的惊讶和诧异极为恰当,既看不出异样,也看不出假意。
海公公的思绪越发沉重了起来,只是在说话的一瞬看着了贺潇,旋即,垂下了视线,满满懊悔的神色浮现而上。好似苍老了半个世纪一般,满满的无奈。
贺潇的身子,终是缓缓地站了起来,黑色的身形分外挺拔,站在海公公的面前,气息敛起,感受不出任何的情绪。
片刻极为诡异的气氛后,贺潇开了口,话语沉沉,每一个字都很平静,却又是每一个字都透着责备。
“为什么不早点说?”
海公公的步子下意识地再次向后退去,身子又开始泛着颤,久久都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只有那一双浑浊的眼泛着水光,久久不得动作。
叫他如何开口,难道要告诉贺潇,之所以没有早些开口,是对他贺潇不放心,是生怕他出现异心?这叫他怎么说得出口?!
贺潇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问,下一个问题已是出口:“皇上在哪里?”
海公公心绪早就是一阵失措,此刻听到贺潇的话,下意识的便开口回道:“皇上……在正殿……”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贺潇面色那一闪而过的深邃神色。
“无双,一起去看看。”沉沉的声音落下,黑色的身形再无停留一个转身,已是向外走去。
苏无双的嘴角浅浅一勾,没有犹豫,白色的身形很快跟上了贺潇的步子。
独留下海公公一个人在侧殿,神绪久久不得回过,满心里想着的,还是皇上。
直至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弱弱地响起:“海公公……海公公……”
“怎么了?”
猛地一个回神,海公公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抬起头,看向小太监。
“王爷和那公子……去了正殿……了……”先前海公公就是吩咐过,任何人不得去那正殿,如今王爷和无双公子不顾不管径直入了正殿,他心头自是有些害怕,所以便过来问一问。
无声地叹了口气,海公公的脚步向着外头缓缓走去,抬起手轻轻摆了摆:“无事,下去吧。”
“是。”得了令,小太监很是迅速地退下了。
海公公的神色越发憔悴了起来,胸口莫名地泛起了疼,一把捂住,而后缓缓走出侧殿。
夕阳的光徐徐洒下,照在这养心殿内的那一地的白雪上,煞是美幻。
“咳咳咳……”无力地咳嗽了两声,海公公收回了看向夕阳的视线,拖着疲惫的步子,向正殿方向而去。
心力交瘁,几近无力支撑。
黑白两道身形刚入到养心殿正殿,扑面而来的浓郁的龙涎香让苏无双下意识地便深深嗅了两下,眉头瞬时一凛,却是并未出身,静静地跟着贺潇往里间走去。
贺潇的手刚要撩起那里外间分隔的纱帘,苏无双的已是一把伸出,拦住了贺潇的动作。
贺潇手脚皆是顿住,侧过眼看向苏无双。
重重而后缓慢地摇了摇头,苏无双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了解毒水所泡过的锦丝手套递给了贺潇,扬了扬下巴示意道。
贺潇眼中划过一丝浅浅的情绪,接过那手套戴起。
同时刻,苏无双脚步上前,出手撩起了纱帘,率先往里头走去。
里间,一片安静。
最远处,那分外惹眼的明黄色的龙榻,静静地躺着一人。
贺潇跟在了苏无双的身后,视线微微压低,却也是格外深沉地注意着四周。
苏无双则是更为认真和仔细地轻轻嗅着这屋中的气息,片刻后,平稳的声音落下:“里间没有毒气。”
闻声,贺潇的视线微微抬起看过苏无双,声音低低出口:“外间有什么问题。”
入外间的时候,他并未错过苏无双面上那一闪而过的神色。
苏无双的视线已是从那八仙桌处开始仔细查看起来,听到贺潇的问话,弯着的身子直了起来,看向贺潇,嘴角重重一勾,冲着贺潇挑了挑眉:“你说对了,外间的确有问题。”
贺潇也不多问,脚步缓缓往里头走去,等着苏无双接着往下说。
“这老皇帝,果然一点都不安分。”
“外间燃的那龙涎香里头,你猜都有什么?”
苏无双带着些打趣的意味,同样凑近了贺潇。
贺潇的步子同样在八仙桌旁停下,神色淡薄,瞥看了苏无双一眼,手已是拿起了桌上的一只空茶盏,旋即,平稳低沉的声音落下:
“阿芙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