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天边的霞色条条绺绺,染得空景一片暖意。
在外劳作的人们也渐渐散去,回到自己温暖的家中。
杜云石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脑中回荡着的,是于皇宫处,皇上对自己所说的话。
“杜爱卿现今身体可是好些了?”穆天德声音沉沉,一副君王气势坐在高处,对着依旧跪在面前的杜云石问道。
自打木黛离开相府后,杜云石由心而病,连带着身体也是越发地虚弱了下去。此刻跪在穆天德面前太久,身子已是微微有些发颤,不太吃的消了。
“回皇上,老臣身子已多觉好些了。”
穆天德双手交在一起,右手不停地摸着左手上的扳指,嘴角带着一丝莫测意味的笑,眼中精光厉厉。
“爱卿,可千万要顾好身子,汀元,可还有许多事,要你这个相爷打理啊。”
杜云石闻声,头又一次深深垂下,连连点头称是。
“老臣定当早日养好身子,替皇上分忧。”
穆天德头微微低下,眼眸里带着算计,看着杜云石的模样,声音悠悠脱口而出:“既然如此,那便等爱卿身体痊愈来,再将事务交由爱卿打理,可好?”
杜云石本并未想太多,却是在听到穆天德的这句话后顿时心底大惊,后背猛地一阵冷汗,皇上这是……?!
半晌,杜云石未开口说话,心底一片混沌,不知该作何回答。
“嗯?杜爱卿?”穆天德沉沉的声音响起,又一次重重地砸在了杜云石的心头。
良久,杜云石才颤抖着声音回了话:“但凭,皇上做主。”
重重地一声哀叹,杜云石的思绪拉回,坐在马车中的身形重重地往后靠去,心底明白,皇上这是,在削弱自己的权啊。
伸出手,撩起车窗帘,看向外头已是渐渐沉下的天色,眉心处,是越发萧瑟的冷寒。
“娘,明日会买糖葫芦给我吃么?”清脆的女娃声传来,惹得杜云石的眼光看向了那处。
一对年轻的夫妻,牵着一男一女两个娃娃。
女娃子仰着头,大眼眨巴了许久,看着娘亲,又回头看了看手边牵着的弟弟,弟弟的手上,正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正香。
年轻的女子嘴边是宠爱的笑容,安抚一般摸了摸女娃的头:“鱼儿乖,明日娘定给你买。”
女娃子很是懂事的模样,重重地点了点头,小眼神又偷偷地看了眼弟弟,而后眼神看着前方,再也不说话。
男子走在前面,看着一个极大的布包,看样子,是个摆摊子的小贩。
听闻身后女儿的话,又走了几步,才停下步子,回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嘴边抿了抿,重又转回去,继续走路。
女子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眼眸中滑过一丝惆怅,而后又对着他扬了扬笑。手中紧握着女儿的手,跟着丈夫的往前走去。
“姐姐,给你吃!”弟弟刚吃下两个糖葫芦球,小小的肉手便将糖葫芦递到了女娃的面前。
姐姐的眼眸先是猛地亮起,而后快速地瞥了娘亲和爹爹一眼,又将弟弟伸来的手推了回去:“姐姐不吃,草儿吃。”
“不嘛,姐姐吃。”弟弟小小的手又一次将糖葫芦推到了姐姐的面前。
女子低头看着姐弟俩,眉头上是温煦的笑:“鱼儿拿着吃吧,草儿这般想着姐姐,真乖。”
听闻娘亲的夸奖,男娃的眼睛也是笑成了一条缝。
女娃心底也是开心不已,拿过糖葫芦,吃了一个,而后递到了娘亲的面前:“娘亲吃。”
女子笑容越发朗然:“好孩子,你们吃。”
前头,男子的脚步却是猛然加快,几步走到了另一处卖糖葫芦的面前,掏出布口袋中的碎钱,拿过一支糖葫芦,又快步走到了孩子们的面前,将糖葫芦递到了女娃的手里:“鱼儿吃吧。”
“爹爹真好!”女娃子的面上瞬间变得明朗起来,看向弟弟,笑的越发开心。
夫妻俩的脸上也是涌现了满满的笑意。
手重重的垂下,杜云石的心头,只觉得越发苍老了下去。
“林若,还有多久的路。”
“老爷您身子不好,车驾地不快,不过也快是到了。”林若在前面坐着,身旁一个小厮正极为小心地驾着马车。
“咳咳咳……”心中一阵气急,咳嗽了两声,杜云石未再说话。
相府,一副再无生机的模样。
杜云石下了车,步子缓慢着往里走去。
往日从未有人出来迎接的门口,今日竟站着了三夫人金庭,她的身旁,是眉眼依旧小心胆怯的杜烟儿。
杜云石的头一直未抬,身子慢慢地往里走去,还没跨进门槛,便听到一声浓亮的女声:“老爷~”
抬起头看向发声处,金庭一身金色纱裙,未束发髻,只是松松地系出一个小发包,其余的发悉数散下,脸上的胭脂水粉很是明显,虽是浓妆,却也是让人眼前一亮。
杜烟儿一直低着头站在金庭的身侧,身着浅黄色的衣裙,站在金庭身旁,倒也是相映衬。
杜云石心头疲惫,只看了一眼,而后沉缓的声音询问道:“何事?”
金庭嘴边勾起一抹稍显媚然的笑,走到杜云石的身旁,一把环住杜云石的臂膀:“老爷,您忘了,十五年前的今日,可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闻言,杜云石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想了半晌,都未记起,在他的心底,会记住的,只有关于木黛的一切。
而后嘴边一个淡浅的笑意:“是了,公事太多,我差些给忘了。”
金庭眼里不知滑过一丝什么意味的光,而后手更加拥紧了杜云石的手臂,更甚者,胸脯已是靠上了他的臂膀,声音带了丝撒娇的味道:“老爷~我今日弄了些菜,我们一家人也该是好好吃一顿饭了。”
杜云石眼眸轻轻皱了皱,看了看金庭的面色,而后又看向一直低着头不语的杜烟儿,脑中又浮现上先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家子,心头一声无奈的哀叹,而后笑意带起:“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