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新进屋得知钱没着落,不干了,当即冲屠八妹开炮,“没把握的事情干嘛让我去出这风头?主任还通知这周尽快把手续办了。我不管,你自己去跟我们主任说。”
“你急什么?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屠八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急得要命,她想找拥军问问具体情况,但拥军最近变成第二个爱民,整天跟闷嘴葫芦一样不吭不哈。回到家就埋头做事,不管跟她说什么她不是“嗯”就是“好”,再不就是摇头点头。
时间能冲淡一切,屠八妹并不担心拥军会长时间这样下去,她也不相信工会没钱。她猜想多半是拥军找工会借钱时态度不好,人家周主席不是应她所求出面干涉过拥军和猫耳的事吗?昨晚她还特意叮嘱过拥军不要记恨周主席,看来拥军是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屠八妹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一旦她认准要做的事排除万难也要做到!吃过晚饭,她拎了一网兜住院时邻居们送的水果去了周主席家。去后方知,拥军压根就没向工会张过嘴。
一手养大的女儿为个男人竟然这样对付自己,令屠八妹很是伤心。她辛苦操持这个家为的什么?不就是想女儿们衣食无忧,不会在人前因没有父亲过得比别人差,低人一等么?身为长女按理该替她分忧解难才对,一时之间她对拥军很是失望。
“你这是才下班?身子好点没?”屠八妹在小医院那碰上蔡屠户,他穿双草鞋用竹竿赶着一头刚收来的大肥猪。
屠八妹瞟向他时,他立即把目光转开。每次都这样,只要她看向他,他眼睛就落向别处,就跟做下什么亏心事不敢直面她一样。这要搁在平时也没什么,可这会屠八妹心情正不好,见他目光躲闪自己心头火起。
“你往哪看呢?有事没事你总往我一个寡妇跟前凑什么凑?凑过来又一副鬼鬼崇崇的样子,未必大大方方跟我说句话就见不得人?平白惹人讨厌。”
“猪、我看猪呢,一会眼不到就瞎跑。”蔡屠户闹了个大红脸,手中竹竿轻抽在猪背上,借以掩饰尴尬。
屠八妹不耐烦理他,大步朝前走去。
原本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傍晚站在大马路上说话就容易让好事者捕风捉影,惹人非议,他还做出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不是更授人以口舌?害怕就不要上来搭话,搭话就堂堂正正,一个男人没点担当还变个人干什么,不如变猪还可以卖俩钱。
屠八妹气咻咻的在心里恨恨想着......
暮色中,蔡屠户扭头望着渐行渐远的屠八妹,眼神很是复杂。
“阿大。”蔡屠户赶着猪走进院子,他大儿子蔡跃进坐在院子里,见他进来,喊他一声,尔后勾着头朝他走来。
蔡屠头一瞅他这样就知道他为何来,没好气地扔了竹竿,抬脚进屋,走到堂屋门口又回头丢给他一句,“没钱。”
蔡跃进捡起竹竿把猪赶进猪笼,拴好猪笼门,站在院中发会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进屋,“阿大……”
“你别叫我!”蔡屠户一碗饭摔在他脚下,把蔡跃进吓一跳,也唬得二丫赶紧搂住他幺儿。
“出去玩去。”蔡屠户眼一横,二丫忙把老幺领了出去。蔡屠户双手往身后一背,再横过眼,瞪着缩着脖子的蔡跃进,腮帮子一鼓,恨得磨牙。“看你这没出息的样,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孬种!当年那块石头怎没把你给砸死!死了老子也不用生这么多闲气……”
他那里雷霆大怒,蔡跃进一颗脑袋都快勾到裤裆里,气都不敢大声喘一下。
“你给我滚!看见你那样老子就冒火。”怒斥一通后,蔡屠户喝令蔡跃进滚蛋。
蔡跃进喉结动了动,艰难开口,“霞儿她阿大、她阿大病、病了。”
“她阿大又不是我养的,病了管我张啥嘴?”蔡屠户刚平息下去的怒火一下又让他给点燃。
“霞儿说、她说管你借。”
“哪回她支使你来不是打着借的旗号?哪回又还过老子半毛钱!”蔡屠户腰背一挺,“二丫住院她这当大嫂的连看都没去看过一眼,还想管我要钱。回去告诉她,没有!”
说到钱都是事,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寸步难行。然而屠八妹跑趟周主席家钱落实了,回家的步子却更沉重。她在村口河堤上站着,直到双腿肿胀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妈,你去哪了,钱的事怎么样了?”她一进屋建新就追问,她告诉建新,“后天我陪你去把手续办了。”
建新一听喜笑颜开,并不去关心钱从何来,她只担心没钱话说出去了会让自己下不来台。至于别的她想不到也不会去想,她只要每天活得快乐开心就好,她现在恨不能推着时间跑,一下跑进九月。昨天她去大集休报名碰到好几个初中同学,且报名的大多都是年轻人,一帮年轻人在一块工作,光是想想就知道以后的生活精彩纷呈,她哪还有闲心去管别的?
顾拥军在厨房剁猪草,屠八妹走去跟她说,让她明天去找周主席拿钱。她头也不抬地“嗯”了声,嗯得事不关已,嗯得得若无其事,也嗯得屠八妹压下去的火气死灰复燃。她预想的拥军该有的反应一样都没有。
屠八妹站在拥军边上,见她旁若无人地剁着猪草,连节奏都那么不缓不急没有一点情绪变化。有那么一瞬间,她恨不能揪着拥军的头发往灶上撞。她这是做好不得好啊,跟着猫耳那么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能有好日子过吗?为拆散他俩自己差点连命都搭上了,一番苦心却换来她这样对待自己!
一忍再忍,屠八妹终勉强压下心头怒火,黑着脸去了猪圈。
两头小猪崽肚皮已吃得滚瓜溜圆,个也见长,这长的是肉也是钱,看着活蹦乱叫的两头小肥猪屠八妹心情这才稍微好转。
“大姐,生红薯放痨了吃起来格外甜,你要不?要我就给你也洗一个。”老五跑进厨房在篾筐里翻找红薯,一边跟拥军说话一边回头朝里屋瞅,见没人注意厨房这边,她飞快掏出张纸条塞给拥军。
纸条是猫耳写的,他在纸上写着他明天上午在老门哨那等拥军,说拥军不来他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她来为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