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怎么有种再度掉到坑里的预感!
不过接下来即便我想尽办法去套话,曾祖父都不肯再多吐露一个字,只说日后便知、到时候自然就明白。
接下来我可就开心不起来了,因为曾祖父已经交待完了一干事务,他要和我告别了。
其实同一个意思他刚才就表达过,现在我才意识到他所说的“人鬼殊途”是什么意思。
我和曾祖父分别属于各自的世界,我不是不能理解。
但曾祖父还说了一个意思:他的现身,是为了“了结一切”。
也就是说,从此以后,他和我将不再会有任何互动和交集。
这就让我十分不开心了。
人的一生,再见这种剧情总在重复上演,也许任何人在别离之际都开心不起来。
接下来,该去见宋老了。
曾祖父说走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
我们从鱼衣空间里出来,回到金顺家的小院,宋老已经恭候多时了。
而且,王心梅她们又都不在。
这恐怕又是宋老特意安排的,要她们先行回避。
对此,宋老简单解释了几句,说是璇真小师叔来了,而且恰逢江家村赶集日,大家陪她逛街去了。
好吧,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由于即将和曾祖父分开,我突然有些不舍,就打算赖在这里不走,旁听一下。
而曾祖父和宋老倒也不要求我也必须回避。
曾祖父和宋老的对话是从鉴赏一幅画作开始的。
我一眼就认出来,这幅画乃是出自璇真小师叔的手笔,画中内容是数片荷叶、一柄菡萏。
且看曾祖父如何评价?
曾祖父只看了一眼,就说:“画得不错。一花一世界,立意正好契合我的心境,可见很用心。”
“也罢,反正这是我的幽禁之地,索性再啰嗦几句。”
“啊、幽禁?”
我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现在又不好插嘴,只能全神贯注地聆听,哪怕一个字也不敢漏过。
只听宋老谦逊地说:“这是小女所作,能得前辈点评,深感荣幸。”
曾祖父也点头说:“嗯,一看就是女子的笔力画风。”
“具体来说,从术法本身,以你我的境界、眼光,这画儿的水平不怎么样,甚至比之江恒都有不如。
但就绘画角度来说,真是天赋惊人、后生可畏呀!
你不如她、我也不如她。”
宋老也表示认同曾祖父的评价。
同时可能也有为我打消顾虑的意思,他说:“小女怎敢在术法方面班门弄斧遗笑大方!”
“就术法而言,如果不是前辈自愿选择闭关,天下人有什么禁制能困住大名鼎鼎的江恨?”
曾祖父哈哈一笑,算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这下我听明白了,曾祖父显然是以闭关的名义选择了幽居自囚的生活方式。
而他的归宿就是他所说的一花一世界。
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了结一切”?
一定是了。
他用自己的“投案自首”来给大家一个交待,恐怕也就有为我换取自由生活的想法在里面。
唉、真是人生无处不博奕!
看来这就是宋老答应合作、而曾祖父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我高兴不起来了。
姑且算是曾祖父有他的担当吧,但我仍然有顾虑。
我觉得曾祖父有些一厢情愿了。
根据经验,事情往往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即便是以曾祖父现实的实力,他也做不到事事都能随心所欲。
他想让纷争在他的手里结束,到此为止;但是未必能如愿。
比如说,黄泉阴家会不会卷土重来?
再比如说,杨英翠身后的巫门,是否真正能听从宋老的安排?
还有,在曾祖父幽居以后,某些人行事会不会更加肆无忌惮呢?
不过,这些想法只在我的内心里闪现,我并没有在长辈面前得瑟的打算。
人不能总依靠别人的照拂过日子。
曾祖父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我只是把自己的门户关上了,从此整个世界都是你们的啦。
其实如果没有我这样的老家伙碍手碍脚,你们反更加得心应手。年轻人,怕就怕没有进取心,怕就怕过度依赖。”
……
曾祖父终于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接下来他要和宋老商量有关他自我幽禁的一些具体事宜。
我该回避了。
为此,宋老特意把我带到他的空间书房里,还交结说:我可以随意翻阅他的书籍。
我表示自己想看看道门那本先贤笔记,可以不?
宋老爽快地回答:“当然可以!”
因此我才能真正静下心来,在里头挑灯夜读。
通过这本书,一个我从来想象不到的大陆开始在我的面前慢慢展开,一幅瑰丽壮阔、悠久辽远的画卷完全抓住了我的心灵。
在一篇《莳花水山录》中这样写道:莳花大地广远三万余里,南北向,北南狭收而东西鼓放,如鹏鸟收翅立、如花欲放……
显然,说的是莳花大陆这一称呼的由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称做“鹏鸟大陆”反而叫了“莳花大陆”?
而另一篇《东旅记》中则记载:人族在西北而鱼人住西南,两部占其地十之八九;自北而南,东向,其状垂带,分蛮、夷计十八部。皆人族遗系,莳花为世居之地;地无大小,族无众寡,皆兄弟也、天下一家。
我特别在意这种天下情怀。
看来在很久远以前,大陆上所有族人都是一家人,之所以能够和睦相处,原因就在于大家秉持‘地无大小,族无众寡’这一观念。
我不止一次地赞叹:这个世界真大、大到无边无际!
那么写下这册书页的人,又是何等的了不起:既能壮怀远游、又能幽思上古、还能世代传承握管落笔,巨细靡遗、眼界宽宏、视野之开阔,令人怦然心动。这是一些何等样的人,让人甘愿跟随他们去作万里之行、千年之叹!
我隐隐觉得,在这之前,自己是不是因为囿于一时一地而过于小家子气了?
应该从一个小小的地方跳脱出去、进入到一个更大的世界,那才是他一直想要而没法找到出口的;现在,门户已经打开了。
关键是自己有没有决心和勇气跨出去第一步、能否割舍得下那些爱我的至亲和我爱的人?
我不知道。
毕竟我在鬼门成长,对道门理念虽然很是认同;但实践起来,却未必都能做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