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惊喜和悲伤一样,都能令人快速成熟。云歌也不例外,虽然祖奶奶所为,多半令他难以理解,但在察觉到他无法复生的那一刻,坚强如她,也难逃情感之溃态。
那一幕,让云歌觉得,自己在祖奶奶心中很重要,她可以无视任何人的生命,挺直脊梁,勉力支撑着玄天族在咒穹之下骄傲的生存下去,却无法正视自己内心真正的软弱。他的意外,彻底撕碎了她的完美梦境,悲伤梦境之中所谓的生存真义也莫过如此。
冷静面对和感悟情感是一种能力,而在你不具备那种能力时,悲伤梦境便是更好的选择。此刻,云歌觉得,悲伤已不再属于他,他也不会再次踏入悲伤梦境。
他不想让祖奶奶受到惊吓,只是下意识的忽然将她抱住,一刻也不想松开。哪怕她认为这具躯体中已没有灵魂,那便让这具躯体为她带来最后一丝安慰。没有一种情感能够很快走向极端,所以,他要拖慢祖奶奶悲伤的过程,悲伤之于他是成长,之于祖奶奶却是一种伤害。
他在她的耳边轻轻道:“祖奶奶不哭,云歌一定会醒来的,他从来都是最幸运的,就如憾山爷爷一样,你回头看看,他不是好好的?”
云灵瞬间摆脱了云歌的怀抱,上下打量着云哥,才发现不知何时,云歌已摆脱了她的法术空间。她怔道:“云歌,你……还活着?”
“是……”云歌不想看到祖奶奶过于伤感,忙又道:“憾山爷爷还活着。”
这一瞬间,云歌在祖奶奶眼中看到了悔恨、愧疚,她一步步向段兴走去,扶摸着那个晶壁牢笼,无声而泣。
关键时刻,瞬发无数晶壁为众人抵挡了魂剑之危的段兴,几乎掉了数个境界。此刻的他面色惨白,以另一只手扶着博白。
大玄师终究是老了,在那一刻,竟来不及散出一丝神识之力,这令云歌很忧心。段兴的伤势他可以补救,但大玄师是因修为限制,若想突破已难上加难。无奈,他只能送给他一堆经卷,希望他能在其中寻得解决之法。
博白似乎对经卷了无兴致,只是怔怔的看着云歌道:“云歌,你可知幻界之主?”
云歌顿了一下,他想起树老人曾提起过幻界之主。不解道:“你找幻界之主何事?”
“你认识?”博白双眼发亮道:“能不能让爷爷见一见?”
“哦他是个神秘人,只要你诚心祈祷,他也许会出现。当然,他不可能随便见人,所以,即便心诚,他也可能不会出现。”
“不是有你吗?你求他,他总会来吧?”
云灵笑道:“我也只见过一次。”
博白的长眉毛立时锁了起来。失落道:“其实我是为了那把明心剑。不然,我才不想管这闲事。”
“那人是谁?”
“一个叫苍的人,就在问天塔之中。”
“我怎么没听过?”
“族中大秘,那处空间只有符师才能开启,那个被禁入其中有千万年了吧,时光法阵果然了得。虽受了千万的苦,可看起来还很年轻。唉,有时候我真想和他换换,现在只能想想。就算进去又能如何?还不是糟骨头一堆?”
云瑶忽然飞身而至,急问:“果然是时光之法?快带我去看看。”
“那明心剑……”
“若果真有那把剑,你拿去便是。”
“好好好,仙子,这便随我来。”着,博白兴冲冲的向问天塔的方向落去。
云歌摇头而笑,有时他想,幻界到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还真想象不出来。近一段时间,云瑶似乎对时光之法很是上心,逼着他拿出了所有关于时间的经卷。不过,他自己对那个时光使者也甚是好奇,还有种不出的感觉,一面象母亲,一面又是另一陌生人,将来若是对上,他该怎么对待她?
云灵抽噎道:“云歌,你憾山爷爷怎么还在睡?”
“哦,我倒忘了,他的魂体受创严重,需要送到瑶山静养。”
“送到仙界?有多远?”云灵有些焦急道:“会不会误了伤势?”
“不会,瑶山的界门就在后殿堂。”可是,当他向下一指时才发现,自己的寝殿已经没了踪迹。见祖祖奶奶面现焦急之色,便道:“祖奶奶放心,界门是个特别的东西,非砖非瓦,不会受损。”
憾山被送入瑶山,实则是被云歌放到了沙漠中的一处隐地。至此,他总算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九声钟鸣,睡梦中的族人尽皆向广场涌来,实际上是全城的人早被那魂剑的爆裂之音所惊醒,想来族中是发生了大事,必是于那声爆炸有关。城民们心神不宁,还以为是鬼族余孽遗留于城内。因此,脚步不停,几乎都是奔行而来。
诸位族神纷纷落坐,经历过此番波折,云灵也觉得疲惫不堪,便遂了玄中兴的心意。玄符不知从哪里归来,听藏书阁没了,大呼可惜。
身为外门之首,自然知道藏书阁是族中的重中之重,可事以至此,他又有什么办法?家大业大还是一置办的,只求这场族战能早些结束,好与那精灵族搭上关系。一回头,见履莒坐于身旁,连忙陪笑道:“履大人,族中危难,若有照顾不周,还请海涵。”
正所谓客随主便,履莒为客,即便主人曾无礼,她也不能太过介意,忙道:“族神言重了。”
“呃履大人您看,族中藏书阁被毁……”
履莒忙回道:“族神不必忧心,履莒将如实与我家大人禀报,定会为族神争取一套《别论》。”
“一套吗?”
履莒心真是人心不足,转念一想,对方定是不知其详,便道:“族神定然是不知那《别论》需要八匹马车拉上三车,便是一层藏书阁也容不下。”
众人闻言皆惊,纷纷感叹人圣之位来之不易。玄符起身赔罪,令履莒坐出不是站也不是。最终还是灰狗贬损了玄符帮她解了围。玄符只是一味的笑着,还有什么能比圣人经卷更让他感兴趣呢?
他深知,任何东西都是有价之物,一切倒塌的东西都可再度崛起,若是圣人书卷没了,这个族群离没落就不远了。所以,哪怕欢然再对他不敬,他也不会再计较了。毕竟,那位圣人还曾是人家的兄长。
原本后悔不迭的云鹰见云歌安然无事,便并未来打扰。想想刚刚那场惊变,他也吓得浑身发冷,甚至他都变不及化形,便被那波动摧飞出数百丈远。以他的实力,神识之力跟本无法与那魂光相抗。
似乎,所有经历这场惊变的人都改变了,从风歌沉默就能看得出来。听是哥哥搞出来,她怕自己犯错被别人再提起爆炸的事,所以一直乖乖的站在祖奶奶的身后。
“风歌,你刚刚在何处?”云灵问。
“在后殿。”
“没伤吧。”
“没有,我被埋在灰里。”
这句话又引来一阵唏嘘,想来那冲击太过迅速,无论是何阻挡之物,尽皆粉碎成灰。由此,又引发了众人对云歌境界的关注。最有资格谈的当然是段神王。
段兴摇头不止道:“各位还是随意畅谈的好,对云歌的修为,老朽没有资格论断,实际上,到现在我也糊涂着。”
众人凛然。
欢然道:“当年玄子就是因为相助人族,对玄天族有大功,才被封了子之称号。如今以云歌诸多事迹,各位还是讨论出个合适的称号为好,以此来振奋族人迎难而上,将冥人彻底赶出忘忧之地;再者,咒天渐云,玄天崛起在望,天下百族纷争若起,一个合适的称号也有利于我玄天族以新面目示人!”
云灵立时道:“欢然所言有理,诸位各抒己见,在云歌归来之前,我们将此事议定。”
玄符道:“此事不必议,直呼玄圣便可。”
“玄圣?那是子之上的,以云歌的功绩?”
“身为外门之首,哪怕那藏书阁毁了,我也不会错的!”
“中兴?”云灵问道。
“正如玄符族神所言。”身为云歌的爷爷,他能什么?这种时候,只求最公正、最无私便可。可再无私也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孙儿。再,谁能闹这么大个动静?虽提起来有些难以启齿,但若以测试破坏能力来,相当于族中搭上了数座大殿和一座藏书阁。
代价是高了儿,可那藏书阁骨架为图苍榉打造,加上法阵的威力相当于一件中型符文灵器,就那么轻松的成了飞灰,连张纸片也没找到,其威力可见一斑。
“段神王和云鹰的意见呢?”
云鹰传音道:“我已亲身试过了神圣者的手段,算是捡回一条命。”
段兴道:“仙圣尤有过之,但神圣也确实委屈了他。”
云灵正色道:“那便委屈一下他吧,若真以仙圣相称,恐怕会为他引来更大的麻烦。”
履莒有些不解,又不便发问,直将目光投向段兴,满眼疑惑。
段兴道:“神圣者首先是修为,最低真神境未达仙境,这一云歌是符合的。其次是破坏力,以魂碎图苍榉来看,也足以震惊百族强者了;百族但有神圣者降世,将为其宗族带来永世安宁,这要取决于神圣者存在与否;还有,神圣者需高风亮节,扶弱抑强,有一言定天下的号召力。但有不从的种族,只能对神圣者发起挑战,却不能牵连其宗族。这样一来,云歌的敌人越来越强大,所以,此举也可引起新一轮的修行风潮。”
履莒闻言,心中一振,随之便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