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怪爷爷有教,言之于外,不如鸣之于心。所以,承影的誓言是无声的,之于雪怪而言,不过是巨鹰望向苍穹行的一个注目礼罢了。
雪怪看着毫无异动的虚空诧异道:“誓言已发?”
巨鹰头。
雪怪感叹道:“看来这咒穹之力还真是强大。”
只有承影自己知道天地之力因何毫无异动。莫咒穹之力尚在,就算是在咒穹之外,天地之力也不会有任何反应。因为,他在誓言之中加入了“在我有生之年”,有生之年这种无期限的内容加入誓言之中,注定了誓言无效。若天地之力有异动,相当于天地能保证他永生。即便是在上古也不可能,更何况如今是末法时代?
到底,承影是不情愿达成师父的要求。与魔龙之女成婚,那是一个多么强大的种族?他听过与魔龙圣母交配的幸存者才能被魔龙族认定为魔龙之王。虽,身为魔龙之王拥有无数妻妾,但在与母魔龙交配之时,很容易唤起她的弑杀天性而遭其吞噬。听有自不量力的异族魔兽曾引诱母魔龙,结果都在交配之时沦为了魔龙的肉食。因此,在知道那些内幕之后,承影便开始排斥魔龙族人。更何况是让他娶一个魔龙之女?
再那尸王,是谁想见都能见的?他只听闻玄天族掌座见过尸王一次,那还是在数千年前,万年之间云灵也仅出关了那一次。据尸王好战,若想见其一面必须要独自闯过葬魂谷的连环尸阵方可。即便是强如云灵,也是借助裂天焰的震慑才免于闯阵的麻烦。他是谁?仅仅是七子之一的身份不足以令尸王放弃身份出谷相迎。想见尸王,闯关是必然的,对他来讲那可不是游戏,那是要命的把戏。
最让他排斥的是让他击碎慈恩神像,那神像是他能染指的吗?那神像的背后有炎魔一族的身影,自从玄天族进入这片土地,那神像也算是玄天族的半个图腾。没见玄天族族徽之上是一个玄天力士,手中却持着一个魔鱼雕塑吗?就连玄天族最重要的边城都命名为慈恩,这不是没有依据的。
可以,只要慈水流过的地方,没有生灵不知慈恩圣主。虽那只是一具神像,但决非寻常意义上的神像,那位源自上古的魔鱼之神早已根植于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的心底,不可憾动。
慈水入飞升之瀑,倒流冲天,而后被冰封于冰雪之巅,融化后流过山岳、荒丘,在经过忘忧高地上的纵横沟壑而分出无数支流,灌溉并滋养\b着每个生灵,自然也包括所有魔兽族民,最后于慈恩草原的东南部再次汇成一条大河,那便是著名的碧流河滩,最后又九曲十八弯恋恋不舍的归于环形山之外的慈恩狭海,这多像自上古流传至今那位慈恩圣主的修行足迹?
圣主曾言:“我虽生于浊地,但修行却如长河漫漫,时时涤荡着我的灵魂,令我知晓,一道清流的来之不易,所以,我感恩于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之上所有的生灵,是他们或引导、或拦阻、或牵绊,引领我踏上这永远也不能回头的修行路。我只愿,待我飞升之后,以我身躯化作滚滚长河来反哺这片赋予我无穷信心的土地;我只愿天下修行者都能如我,化作这大河的干支之流,让我们为世人浇灌一片适宜存活与修行的沃土,我们将不问来历、不论种族、不辨血脉,以期后人能够公平登而共同筑起一道真正的灵魂之阶!”
“灵魂之阶”至今仍旧是这片土地上的修行者争相追寻的未知事物,但横贯东西的那条神秘的生命长河自上古流淌至今依旧生生不息。若慈水是魔兽族的生命之源以及人们想象的神迹,那么慈恩神像便是魔兽族的灵魂之枢。想要摧毁神像,实际上是与整个魔兽族为敌,他所面对的压力将更甚于冥军。
曾几何时,承影也想过,若是有人动了那神像,他将是第一个愤怒者。甚至他可以想象,整个魔兽族都会因此而愤怒,那愤怒的烈焰必然能够吞噬这世间的一切,当然,集结于神像之下的新神力量自然不可觑。否则,新神族又如何能在短时间之内便引起旧神族的忌惮?
摧毁一族之神像,那是魔兽一族的天敌才会干的蠢事。况且,自古至今,还没有一个种族敢自称是魔兽族的天敌。他不能因为盲怪爷爷是他的师父便愚蠢的不辨是非、冒然盲从,从而自掘坟墓。
虽蒙蔽长者这样的事令他深以为耻,但此时,他却顾不得其它,只得先草草应下,他自认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但还有什么能比令师父高兴更重要的事呢?
“爷爷,我的誓言已立,接下来我要怎么做呢?比如,我如何才能顺利的见到尸王?”
雪怪念道:“你是七子之一,想见自然能见。”
这个答复令承影极是意外,于是他问:“这七子有什么了不得?”
“七子相聚,天下归一。”雪怪道:“虽这是尸王当初的玩笑话,但不能否认在咒穹开启之后,未来的时代是属于七子与其它的百族天骄,在那之前,短暂的争锋是必然的。谁又甘愿屈居人下呢?何况又是一个种族。”
“可是,我听尸王碎骨冷血无情、弑杀无度。”
“耳闻不如一见,炎魔之王又如何?你见过那戗影便知其师如何,要记住,那些所谓的世间狂魔,看看他的身边人便知其本性,身边人便是一面神秘的镜子。更何况,这世间万法,追根溯源总离不开人族。东方大陆自上古便是文明的起源之地,尸王\b再暴戾,所修功法总是圣人所著,世间圣人,又有几人不是出自人族?即便事实并非如此,他很强大,总有强大的理由。这世间强大的修行者有哪一位能与人族脱得了干系?每一族真正的强者终究是有限的,但人族自上古以来,圣人迭出、强者如林,可谓百族之中的翘楚。只不过,人族的强者归属感差了些,这令人难以理解。”
“可爷爷还过,谣不尽虚。”
雪怪欣慰道:“难得你还记得,我记得那时你还未满四岁。不过,谣不尽虚必竟是谣传,你见了尸王碎骨,自然知晓那瑶言虚了多少。”
“尸王总不会如猫般温顺。”
“世间生灵,秉性各异,谁猫就温顺?人族所言之猫不过是被驯化的生灵后代,不足以概括所有的猫。漠北有一种猫,名为蓝漠,蓝漠猫天性敏感,其毛的长度和颜色也能随环境而变化。曾有人间境魔兽族人好奇蓝漠猫而入蓝漠腹地,结果没有一人能走得出来。这世间关于蓝漠猫的传故事太多,但接近真实的传并不多。”
“那,就没有真实的记载吗?”
雪怪摇头道:“最为可信的便是蓝漠猫为魔妖,其魔核之中可以散发出一种气息,令人产生一种蓝漠猫极尽温柔的错觉,却非幻觉。还有一个传,是有只蓝漠猫凭借她的天赋神通而在鬼域的风月场上混得风声水起……”
“爷爷的意思是,尸王也如蓝漠猫一样阴险难测?”
雪怪叹道:“可谁又能知道,便是敏感阴险如蓝漠猫,他们对族人也是爱护有加的。深处荒漠之中,他们的天敌却是整个天地,最终,他们活得完全没有自我,族人便成了他们终生的情感依赖。相较于他们,我们所论的归属感便显得太过奢侈了。”
“还以为爷爷在故事,原来又是您见过的生灵。”
“起来,这世间所有生灵,都如同活在我的眼前,又好似活在我的梦中,有时候我都辨不清他们是真是假。所以,我宁愿相信这世间的生灵,心性本善。只要我们心存善念,总不会成为他人之敌,不为敌或许还可为友,对待亲友族人,即便是蓝漠猫也不会心生恶念。”
“再怎么,我对尸魔一族也没一儿好感。”
“上古之时,曾有两位上仙打赌,一位是人族、一位是我冰雪族祖上,他们赌的是两族之人谁能从困阵之中走出来。因为是赌局,自然要公平,于是请妖族大能凤朝阳做中间人。事实上,在我所涉猎的百族记载之中,这位中间人实在是无聊得很,什么事都能和他扯上些关系,可多半都是些稀奇古怪之事。”
承影提醒道:“那赌局如何了?”
“凤朝阳在两族之中随意选了两位修为相同之人丢入困阵之中。当然,此二人对赌局之事毫不知情。交手是难免的,只是此二人在几次交手之后无果,开始探索起那个阵法空间。两人虽修为相当,但人族体质、血脉、神魂都不如我冰雪一族,那人族自知不敌之时便投降了,并他可以与先祖合作,离开那座困阵。在上古时期,投降之于我族来讲是奇耻大辱!”
“上古时期,还真是奇怪。”
“是啊,对于投降之人,当时,在我族看来那便是死人,你还能拿死人怎么样呢?于是,那位先祖便放过了人族之人。在确认那的确是一座困阵且无法离开之后,先祖也不得不与人族坐下来共同解决如何离开的难题。没想到,那人族居然对阵法极是了解。竟然看到了那仙阵所存在的一丝破绽。最终,二人合力顺利自困阵之中走了出来。”
“那先祖是何人?”
“究竟是何人不得而知,赌局被凤朝阳断为平局,两位仙人各有感叹。人族之仙我冰雪先祖竟能以力破得仙阵,可谓奇力;我族仙人评价人族修士竟能堪破仙阵之基,可谓天心。于是,论史之人皆以奇力天心来代称此二人。据我魔兽族族老推测,那奇力当属冰狼一族。因为,只有冰狼一族才有与仙阵抗衡的伟力。”
“我懂了爷爷,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会不惜耗尽灵魂之力,奋力挖掘那些尸体上本不存在的优,希望他们除了奇力天心之外,还能有些别的可取之处。若还是不能如愿,您便只能祈祷我早日成仙了。”
雪怪沉默不语,但承影知道,爷爷对他的领悟极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