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竹奏乐声中,大红花轿进了门。
凤冠霞帔、红帕覆面的新娘子三请出轿,由喜娘搀扶着跨过钱粮盆,传席进门。
花椒同哥哥姐姐们挤在屋檐下,这才发现新娘子身量颇为高挑。
自家的女眷中,杜氏算是最为高挑丰满的了。
可新娘子若是没穿高底鞋的话,估摸着还要比杜氏再高半个头。
身边的丁香注意到后不禁“哇”的低呼了一声,眼珠子更是在新娘子同乐不可支的秦连凤之间来回转悠。
观礼的宾客们也开始窃窃私语。
毕竟他们南地的姑娘大多小巧,却是少见这样高挑的。
而在世人眼里,五大三粗的北人,自是没有南地的姑娘这般莲溪似的柔顺的。
花椒就听到身后有男声在小声议论:“不是说这桩婚事是秦五自己相中的吗?”
还有妇道人家已经在撇嘴了,语气有些不解又有些鄙夷:“这嫁资不怎的,人才也不如何么!”
花椒下意识地朝后望去,只满耳朵都是老舅公一嗓子高喊的“好亲好眷,有妨碍的请先离场!”
已是找不着究竟是哪位贵客,竟也同那些个生肖相冲、头上戴孝、夫妻不是原配的一样“有妨碍”了。
不过也正是随着老舅公的一句话,开始了整场婚礼的重头戏。
拜过天地,语笑喧阗声中,新人被送入新房。
女眷们嘻嘻笑着三五成群的结伴去看新娘子。
红彤彤的新房里头,坐富贵、撒帐、挑盖头,待新人饮过合卺酒,前头再度乐声大作,喜宴开席,看热闹的女眷们陆续散去,秦连凤也往前头敬酒去,只留下花椒姐妹几个陪着新娘子。
新房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茴香帮着准备席面去了,花椒同香叶丁香听着外院嘈杂的人声同热闹的喜乐声,看着从进入新房之后就一直低头垂首的郭氏,不由大眼瞪小眼。
丁香挠了挠头,实在是被这个小婶婶的身高吓着了。生怕自己话出冒昧,让人不高兴,就去看花椒。
花椒正想说话缓解一下气氛,长案上的龙凤喜烛里的芦苇烛心噼啪爆了一声,郭氏忽的抬头望着她们,“噗嗤”一声轻笑了起来。
花椒同香叶就有些傻眼。
丁香却是眼睛一亮,立马活泛了起来。
凑到床边问着郭氏:“小婶,你饿不饿?”
花椒就看见郭氏略有些羞涩的扇了扇睫毛,不过也就眨眼的工夫,就又抬起头来朝着丁香眨了眨眼睛,眼底满是狡黠之色:“你们饿不饿,我这有吃的。”
说着就从腰间解下了个鼓鼓囊囊的小荷包,倒出几块不过两寸见方,半寸来厚的黄澄澄的小点心来。
顺手就递了一块给丁香,又笑着朝花椒香叶招了招手:“快过来,我们吃点心。”
这回轮到丁香有些傻眼了。
看了看郭氏,又看了看瞪圆了眼睛的香叶。
花椒看着郭氏笑意盈盈的眉眼,香叶看着郭氏手里的荷包和点心,却是齐齐长松了一口气。
手牵手嘻嘻笑着两步跑上前来,行礼蜜蜜地唤了声“小婶”,也不客套,大大方方的接过小点心就尝了起来。
郭氏看着笑意更甚,看着她们姐妹三个都吃了起来,才一口咽下一块点心,面上流露出两分心满意足来,告诉她们道:“我今天一整天一共就喝了半碗清汤寡水的莲子汤,哦,还含了一口米饭,之后嘴里就全是米饭的甜香,我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米饭竟这样好吃……”
说的花椒同丁香笑个不住。
香叶已经把腰上的零食荷包解了下来,把酒酿饼拿出来请郭氏品尝:“小婶尝尝看,这是咱们崇塘的春令茶食,一年只卖一季呢!”
郭氏听着就一拍巴掌:“真是巧了,你们刚才吃的豌豆黄也是京城春夏之际的应时点心呢!”
“真的吗?”香叶就高兴了起来,又道:“那点心叫豌豆黄吗?是豌豆做的吗?容易做吗?”
郭氏朝她点头:“容易也不容易,那些个老字号自是有他们的秘方的,可咱们自家在家里做的,也不算差,你们刚才吃的就是我自个儿做的,你要是喜欢,我做给你吃。”
香叶就一脸佩服的望着郭氏,又朝她道谢。
两个人叽叽咕咕说起好吃的来,别提多投契了。
丁香同花椒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忽的就听香叶问好奇道:“小婶,你是喜欢吃面食多一点儿,还是喜欢吃米饭多一点儿?”还道:“我听说吃面食比吃米饭长得高,这是真的吗?”
这话一出,正中丁香下怀,花椒却是哭笑不得。
郭氏也是瞪大了眼睛,随后就抿嘴笑了起来:“我都喜欢吃,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个子就大,白白胖胖的,十二岁的时候就跟我母亲一般高了,做衣裳都得比旁人多扯两尺布,幸好这两年没怎的再长个儿。”
丁香却羡慕的不得了,就说起了秦连凤来:“那小叔同小婶正好相反,小叔是旧年在京里的时候,半年工夫就蹿高了一个头。”
郭氏想了想,就认真的一点头:“那这样说来,吃米饭和吃面食同长高应当没关系,因为你们小叔也甚的都喜欢吃……”
四人天马行空的说说笑笑,虽然到了最后是郭氏丁香在说,花椒香叶在笑。
可既是有心融入这个家,陌生感自然很快烟消云散。
等到沈氏同茴香打点了落胃的席面过来时,刚进院子,就听到正房内爆发了一阵欢笑声,正是家里小丫头们闹腾起来能拆房顶的声音,顿时面面相觑。
这一夜,因着秦连凤年纪摆在这,可辈分也摆在这的缘故。同辈的兄弟们要么儿女都快成亲了,哪里好意思去闹洞房的。而小一辈的,虽说成亲三天无大小,可秦连凤真个摆起长辈的谱来,这一个个的心里还真有些打鼓,所以真正在使劲儿闹洞房的只有秦连凤的几个往日同学罢了,倒还算省心。
只新人虽早早歇下了,可外院又是划拳又是敬酒,一直闹腾到子时,才渐渐安顿下来。
秦家阖家同执客们却是直忙到次日丑初,才纷纷歇下,不过卯初,天刚蒙蒙亮,就又起身了。
新人也起来了,先是去了祠堂行了庙见礼,又是认亲。
俞阿婆一家留下参加认亲,昨儿也留宿在秦家的郭嬷嬷却是一大清早就告辞离开了。
然后三朝新人回门,第六天上秦家在家宴请郭家人。
等到收尾工作一应料理妥当,礼金、开销的账目全部归档,秦家阖家才有工夫坐下来商议之前搁置的那桩事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