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天一天天冷起来。
诸侯王渐渐离了京,只有江都王刘非叫太后苦留下。说是久不回来,叫好好陪陪程姬。
明眼人都知道韩嫣冒犯江都王的事决不会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太后要重赏江都王,而韩嫣也在太后心里埋下了一根深刺。
这份重赏在阿娇再到太后宫中问安时,也就明白了。太后想来想去,觉得赏金银珠宝都不如给江都王长点脸。又见了随行来的刘征臣,要把刘征臣说给太后兄长盖候王信的长子为妻。
却又怕刘非不愿意,等阿娇来时就嘱咐她说征臣时常去她殿中。她们年龄差不多少,叫阿娇问问她的意思。
阿娇当下就笑着说:“母后这赏是赏到征臣翁主的心里去了,不瞒母后说,征臣前几天已经说了进京就是想求母后的恩典。”
王太后又惊又喜:“哀家先前还怕江都王不肯她远嫁,别人家心里不愿意面子上还得应我们,愿意自然是极好的。那你回去就对征臣说吧,也叫她问问她父王。”
阿娇起身应是,又陪着王太后闲聊到用过午膳才回去。
下午午睡起来,玉兰一边服侍她穿鞋一边低声说:“娘娘,征臣翁主来了,已经在殿外等了有一刻了。”
阿娇有些失笑,这个征臣是得空就往椒房殿跑。同她混熟了,就羞羞怯怯地告诉她希望能给她说亲。阿娇当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醒悟过来这才是刘征臣死活非要跟着她父王来的原因吧。
听说江都王同王妃也给她相看了几户人家,她高低瞧不上。木笔就私下说这幸好是侄女,要是再远点怕得嫁皇帝才觉得够呢。
阿娇倒不觉得这样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会有这样强的攀附心,毕竟她是正儿八经的皇家翁主,想嫁什么人嫁不上。估摸着是以往说给她的人瞧不上,阿娇就问她有什么要求。
她揪着衣角羞怯起来,好半天才问阿娇不知道盖候长子有没有定亲?
好家伙啊,人都看好了。
哪像阿娇那个时候嫁的还是一起长大的刘彻,尚且觉得太早,就跟中学生玩早恋的感觉。
她正愁着怎么对王太后说,没想到王太后同刘征臣倒想到一块去了。一下也就全了两边的意,她到了侧殿把太后的意思对征臣一说。
话刚落音,刘征臣就喜上眉梢,不住问阿娇是不是真的?阿娇再三说太后同盖候家都同意了,就等着她父王母妃点头。
她喜不自禁,立马就起身行礼说要回去了,明天再来向皇后问安。
海棠进来看见匆匆走了的刘征臣,问玉兰:“翁主今天怎么来这么会就走了?”刘征臣每回来都要待一下午,这样来不一会还是头次。
玉兰就笑着说:“咱们娘娘当了回月老,马上就该有喜酒了。”
阿娇斜她一眼,说:“玉兰连本宫都敢编排了,去,把没绣完的绣活拿来,你再好好教教本宫。”
玉兰就告着饶,取来了阿娇又细细讲解到晚膳时分。
阿娇就带着几分成就感把月老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彻,他正在喝汤,好悬一口没呛着。一时说不话,指着阿娇摇头叹息的。
阿娇忙接过紫荆递上来的水,又给他顺气。刘彻喝了好几口缓过来哭笑不得地说:“五哥前两天才告诉朕,征臣瞧不上他和王妃相看的。这次非要跟来,五哥也就当给她散心了,说是回去再好好给她相看几家。他和王妃止有一女,断然舍不得她远嫁。”
阿娇有些懵了,她还当刘征臣叫她说亲已经得了江都王的同意了。刘彻看她呆住了,又好笑:“这下五哥心里不愿意,明天也要到长信宫中去谢恩。不过,你说征臣自己看上得也就不妨事了。就是可怜了五哥的一片慈父之心,快用膳吧。”
刘彻说的没错,江都王第二天就携了刘征臣去长信宫中谢恩。王太后又把盖候父子召进来,叫刘非见过。听说刘非一见之下倒还颇为满意,一表人才,又是王太后兄长家。虽说远了点,到底还是欢欢喜喜地同意了。
等刘征臣再来椒房殿,阿娇就假作生气地说:“你父王母妃舍不得你远嫁,你也不说。现在虽然同意了,怕还在心里怨本宫和太后呢。”
“娘娘!娘娘!”刘征臣却脸色大变,当下就跪下了,两行清泪更是顺着腮边流下。
“这是怎么说?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可怜你父母之心。现在你嫁的如意,他们也就放心了。”阿娇一边示意海棠去扶,一边轻声开导。
刘征臣起来后,似有话说。却又眼看四周,不肯开口。等到阿娇连海棠都打发下去了,她走到阿娇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娘娘,娘娘!求娘娘救征臣!”
阿娇着了慌,连忙去扶:“征臣,快起来,行这么大的礼,这是为何?”
刘征臣面目姣好,又正是花样年华,向来笑的像朵向日葵。像今天这样哭的连泪都止不住,愁眉不展还是第一次。她坚持不肯起来,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娘娘……征臣……不……不能……回去……”
阿娇不解,刘征臣昂起头来努力克制着自己,一字一顿地说:“娘娘,征臣的兄长对征臣有不轨之心!”
阿娇大惊失色,不轨之心,这是说刘征臣的兄长对她已经变成了男女之情,这才促成她一定要嫁到长安。远离江都,甚至永生都不回去。
迎着阿娇震惊的眼神,刘征臣满脸痛苦羞辱重重点了点头。她眉目间布满了痛楚,苦不可言地说:“娘娘,虽说您是征臣的长辈,但征臣总把您当姐姐一样亲密。兄妹乱伦,这是汉家之耻,征臣不敢信口开河。”
刘征臣说其兄刘建从小就同她异常亲密,但家人都觉得这是好事。连她最近都为有这样一个兄长而时常感到庆幸,姐妹闺中聚会总说她刘征臣以后嫁人了刘建一定给她撑腰。
刘征臣说到这里讽刺地笑起来:“娘娘,要不是娘娘和太后做主,征臣这辈子是不可能嫁人的。”她悲恸欲绝,话中几乎是浸着血泪。(未完待续)